事情被發現後,施家人暴怒,命下人將他二人帶回,一個關在院子裡,一個關在柴房。
寧開平日日被下人毆打,傷痕累累,卻不願離去。
而施瑜則被罰跪在祠堂,任施夫人如何苦口婆心勸他和寧開平分開他都無動於衷。
“造孽、造孽啊!我施家怎麼就出了這麼一個傷風敗俗的畜生!”
施老爺捶胸頓足,一臉羞憤。
施瑜得知寧開平的處境,心急如焚,買通了一個下人悄悄給他送去了傷藥。
“這位小哥,”寧開平日日被戒鞭抽打,渾身上下血肉模糊,沒有一塊好肉。他只能趴在地上,用不太靈活的手揪著下人的褲腳,虛弱的問道:“可否替我帶句話?”
那下人面露難色,看向他狼狽又堅定的臉龐之後,微微嘆了口氣,點點頭。
寧開平嘴角勉強扯起一抹笑意:“勞煩你告訴你家少爺……”
“若君不負我,我便不棄君。”
聽到這話,下人身體一僵,趕緊躲瘟神似的離開了。
他到底沒有把這話給傳回去。
實在是這等驚世駭俗的話…太難以啟齒。
就這樣過了半月餘。
施老爺想了無數個辦法,決定趕緊給自家兒子娶個媳婦兒,或許溫香軟玉在懷,他就不會再想著那個下賤的伶人了。
於是,向鎮上與施家門當戶對的陳員外家提了親,求娶他的女兒。
施瑜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將自己鎖在房間內絕食反抗。
在施瑜一次餓暈之後,施老爺知道,必須要下狠手了,不然再過幾日,他兒子必定成為施家第一個餓死的人。
吩咐下人將小米粥端來,放在施瑜的床頭。
而施瑜躺在床上,面色灰敗,雙眼空洞地盯著某處發呆,看都沒看他爹一眼。
施老爺開口道:“我給你兩個選擇。”
“要麼你喝下這碗粥,同意娶陳家小姐為妻,我便立刻放了那個下賤的伶人,你們從此一刀兩斷,永不相見。”
“要麼你餓死在床上,我休了你母親,另娶他人再生一個兒子就是了。”
“不過我可以保證,你要是選第二條路,那個伶人活不過今晚,一定死在你前面。”
聽到這話,施瑜麻木的臉上才閃過一抹悲痛的神色。
他內心掙扎。
他死了沒關係,可他娘若是被休了,那將會一輩子受人冷眼,直到鬱鬱而終。
還有寧開平,他不能這麼自私地將他和自己捆綁在一起,他還有大好的人生。
畢竟是自己深愛的人,即使是以分開為代價,他依舊希望他好好活著。
半晌,施瑜端起小米粥抿了一口。
施老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拂袖離去。
他遵守約定,吩咐下人將奄奄一息的寧開平從柴房裡架出來。
親手將寧開平丟出了施府的後門。
施老爺居高臨下看著匍匐在地上的寧開平說道:“我兒將在下月初六迎娶陳家小姐。”
“他讓我和你說,從此你們兩人雨斷雲銷,再也不必相見。”
寧開平猛地抬頭,一臉不可置信。
眼眶中溢出了晶瑩的淚珠。
受人冷眼辱罵,他沒哭。
受人鞭笞毆打,他也沒哭。
直到聽到所愛之人要棄他娶妻,才是剜心之痛,再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
施家的門‘啪’的一聲重重關上。
將兩人的羈絆徹底斬斷了。
寧開平扶著牆艱難站起,在原地緩了許久,才一瘸一拐地向那個承載了他們無數美好回憶的小宅子走去。
時間很快便來到了施瑜娶親之日。
榴花鎮一片喜氣洋洋,好不熱鬧。
接親路上鑼鼓喧天,鄉親們紛紛沿途道賀。
寧開平悄悄地躲在暗處看著騎在白馬之上的俊俏少年郎,眼眶酸澀。
然後,他回到了小宅子裡,給自己畫了個精緻的妝容,穿上大紅色的嫁衣,來到了榴花鎮的戲臺上。
所有的鄉親們都去吃喜酒了,並沒人知道這裡還有出戲看。
偌大的戲臺之上,寧開平對著空空蕩蕩的四周,唱著最後一曲。
‘佳人巧梳妝,盼君聞望。’
‘朱釵別頭上,身披紅嫁裳。’
‘盼啊瞧啊不見君來。’
‘郎啊郎啊…’
‘誒!原是與他人共譜鴛鴦。’
唱到最後,寧開平的眼淚止不住的流。
唱著笑,笑著哭。
拿起一旁放了鴆毒的酒,對著施家的方向遙遙舉杯。
雙手呈出交杯的姿勢,飲下了毒酒。
‘啪’的一下,酒杯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他一身紅衣,如一朵燦爛盛開的牡丹花,躺在戲臺之上,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寧開平的屍體到後半夜才被更夫發現。
鎮上的更夫是施家廚娘的丈夫,這件事很快就被下人通稟到施老爺面前。
知道這件事的就寥寥幾人,施老爺便命人把消息壓了下來,不讓施瑜知曉。
又害怕寧開平身著紅衣自盡,怨氣難消,於是連夜花重金請了鎮上的一個老道士做法,送他去投胎。
老道士來到戲臺後,搖了搖頭,對施老爺說:“此人怨念極深,七日回魂必成厲鬼索命。”
最後,在施老爺的堅持下,老道士做法,拘了寧開平的魂。
並在四根臺柱上刻畫了四道鎮鬼符。
將他永生永世封印在這小小一方四角天地。
可憐,
施瑜到老死時都不知道,他最愛的人,永遠地留在了他成親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