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恆正拄著柺杖被金妮兒扶著往臺階上走,聽見江妧的這些話,一時間高興,這是個守禮的女子,更是聰穎,雖然話語冷冰冰的,可人無完人。
高興之餘又想起自己身上的隱疾,到底委屈了人家,他本想坦白,可母親說的話不無道理,哪怕成了親都不能輕易說,說來說去還是因著她樣貌實在過於出挑。
“妹妹?”
江妧話才說完,便聽見裴恆的聲音,忙站了起來,走下了腳踏,見他走進了門來,便斂衽福身:“兄長來了。”
裴恆似乎對於自己房裡人往她這裡鬧十分的尷尬,整張臉上的漲紅未散,抿唇朝她笑了笑,“是我約束不力,擾了妹妹清淨。”
他向來溫和,對著房裡的人也只是輕聲呵斥,“你來這裡鬧妹妹,我定然不能容你,今日若是妹妹不原諒你,你便出去吧。”
江妧瞥了他一眼,性子溫和的人就是這樣!幸得她對眼前的人本也不抱什麼希望,只是淡淡道:“今日的事便罷了,兄長將人帶回去好生管束!”
送走了裴恆,她轉身便見乳母張氏自廊廡過來,她早已年老,一般就在後頭罩房住著,今日聽見前面鬧哄哄的不成樣子,掙扎著往前頭來,見裴家大郎來小院,有些不悅,人走了,這才開口教訓。
“成什麼樣子?小香,妧姐兒還未出閣,你就放大郎君進出院子,我平日裡是怎麼教你的?平日裡你在家偷懶也罷,如今越發的拿不住你了?”
小香本就怕張嬤嬤,被她一呵斥,只敢低著腦袋,江妧想求情,被張嬤嬤一句話堵住,“妧姐兒也是!您是大家閨秀,不是那等小門小戶教出來的閨女,就算有事和大郎君說,也應當有長輩在場才是……”
江妧知道她一開始就會喋喋不休,她早已練就左耳進右耳出的本領,還會時不時做出回應。
“唉!當初太太將你託付給老奴,偏生出了個惡大伯,如今來了這裡,逃出了魔窟,可千萬別出了什麼差錯…….”她說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弄得江妧也不敢敷衍。
“嬤嬤說的是,妧兒下次注意。”
張嬤嬤嘆了口氣,“婚事近在眼前,你成親的禮服可尋出來檢查了?別到了那日出什麼岔子!”
“來那日小香就檢查了,一點不差,現在就只擔心我會不會長胖就行了!”
張嬤嬤樂呵呵的,也知自家姑娘是個守禮懂分寸的人,但這世間誘惑太多,只怕沒人在旁提點,只怕她行差踏錯。
她忙給小香使眼色,讓人帶她下去,她何嘗不知行差踏錯的後果,當年她一個堂姐,在寺廟被人擄了去,一日一夜未歸,最後雖完整的回來。
眾人也知道她是被情郎擄了去了,而且什麼都未發生,可那家叔叔偏要告那情郎強、暴,而大晉律法,女子要證明不是自願就得以死明志,最後那位堂姐只得自縊了。
江妧知道那很大的可能她父母逼迫的,可憐堂姐的同時,更噁心那個情郎的毫無擔當的作為,明知律法如此,卻偏要擄人。
幸得聽說那情郎也自盡了,她才鬆了口氣,也是打那時起,江妧不敢越雷池半步,守禮端莊。
江妧端坐在芫華軒的拔步床上,入眼皆是一片刺眼的紅,一日未進食,她卻一點都不餓,不知是緊張還是悲哀自己踏入了火坑。
做妝的嬤嬤在她臉上撲得極厚一層粉,她整張臉像是糊了一層白麵粉,蒼白得可怕,配上紅豔豔的唇,一身紅衣,倒是顯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