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幾人正準備出去,就見吳今和驚影正在拿著板栗糕在打趣,季宴清點了點吳今手中的板栗糕,“你哪裡來的?”
吳今連忙放下站直道,“昨個寧娘子包好放到我門口的,說是我們辛苦了,讓我晚間餓了吃。”
話說完,就聽到殿下面色不善,怎麼了,他吃個東西怎麼礙到殿下眼了,趕緊放下跟上去。
季宴清看向墨江,“你昨天也吃了板栗糕?”
“是。”
這糕點小杏兒房間有許多,他昨夜是吃了的。
殿下黑著臉,轉身就走。
吳今和墨江跟在後面,相互看了一眼,墨江開始回想利州那個官員家中和板栗糕牽扯,他們是不是失誤。
門口正準備出門的廚娘看到墨江便問道,“郎君,昨日寧娘子說要把膳食分成素食和葷食?”
墨江是她長久的主子,大小事廚娘還是喜歡找他裁決。
季宴清冷哼一聲出門,墨江看了看主子臉色,不敢應答,趕走廚娘,“快走,以後我們都吃素。”
仍有些懷疑問驚影,“主子特意提到板栗糕,是不是發現有問題,你說我是不是去把賣板栗糕的鋪子都查一遍?”
同吳今出身世家大族不同,驚影除了太子殿下貼身暗衛外,還是暗衛的首領,他們這些暗衛都歸他管,嚴格來說,驚影是他上司,因此墨江說的很小心。
此時,垂花門後面出現一道嬌俏的身影,驚影舉高手中的最後一塊板栗糕,思索道,“不關板栗糕的事。”
他倒是覺得殿下好像不是因為板栗糕生氣,是送板栗糕的人才是關鍵。
想著盯著手中板栗糕看了一眼,張嘴吃了下去,又看了眼垂花門才出去。
*
晨間寧蘭起來看到早飯依然是饅頭配白粥,廚娘訕訕的解釋,“寧娘子,我問了郎君,他說要我們吃素。”
好氣!
這人怎麼說話不算話呢?恨恨的咬一口饅頭,虧她昨天還等著這麼晚給他送糕點。
騙子!
對這種不算話人的怨念,在吃了一天素後,達到頂點。氣呼呼等到睡前,還沒等到人,她便早早睡下,人事不知。
*
夜色瀰漫,小院中,三人腳步慌亂進了書房。
季宴清閉著眼,桌前跪著兩個人,是吳今和驚影,他語氣狠厲,“你們兩個廢物,這點小事竟然還能出岔子,竟然讓人近我身。”
驚影跪的老實,本來只是讓殿下露個面,告訴那些殺手殿下就在利州府城,引著他們行動。
屬實沒想到,探子裡面有個輕功極好的,慌亂中竟然近了殿下的身。慌亂中撒了毒粉飄過來的傷了殿下眼睛。
季宴清氣的狠狠的踢了驚影和吳今一人一腳,又罵了一句,“兩個廢物。”
兩人被踢翻倒在地上,怕殿下看不到第二腳找不到位置,默默跪回原位,果然他有不解氣,又踢了一腳。
他們安排失誤,讓殿下受傷,只踢兩腳簡直賺大了。
“是屬下無能,已經派人請郎中了,殿下且忍耐忍耐。”
郎中來的很快,是墨江找的人,檢查完郎中便道,“這眼睛裡面是毒藥粉,所以才會刺痛不能視物,我開藥熬水,敷上兩三日就能復明了。”
郎中說完當即去搬爐子熬藥,季宴清一臉不耐煩發話,“去,去外面把尾巴掃乾淨。”
他意外眼睛受傷,外面事情做的不乾淨,為防止發現異常,他們必須要及時去掃尾。
“屬下都出去,殿下屋中沒人看護,不若喊寧娘子過來看顧?”驚影小心提議道。
“去。”
想到那個寧氏,他往日回來,她房中燈火都熄滅了。這人在他這過的倒是瀟灑的很,說是給他當婢女,其實什麼都沒幹過,讓她伺候也不算過分。
兩人走後屋子安靜下來,徹底的黑暗中,時間過的極其緩慢,一點點煎熬著。
驚影不是叫了寧氏過來了嗎?怎麼還不來。
這人是不是死了?還是腿斷了,就算腿斷了這點路爬都爬過來了,該死,她怎麼還不過來。他煩躁不堪,甚至沒辦法靜下心思考。
*
寧蘭睡夢中被拍門聲吵醒,打開門便看到吳今站在門口,“寧娘子,我們東家眼睛受了傷,我要出去做事,勞煩你看護一晚。”
想來當初答應他做婢女,這不算多難的要求,寧蘭答應了,換了衣服梳了頭才過去,畢竟弄不好算是衣冠不整。
少東家眼上遮了一條黑色布帶,整個人仰躺在椅子上,長腿隨意伸出老遠,這樣的姿勢一般人做多少有些懶散不講究。
但是他氣質渾然天成的一身貴氣,做起來反倒是讓人覺得本該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傷的原因,下頜崩的緊緊的,面帶不愉之色。
寧蘭第一次見他這樣,往日都是極其溫和有禮的樣子。小心翼翼開口,“少東家,吳郎君說你受傷了,讓我來瞧瞧你,可要我做什麼。”
季宴清沒說話,方才從她過來開開始,就聞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奇異的安撫了失明帶來的焦躁不安。
那次在山中,他高熱之中,意識昏迷,也是她跑來跑去的替他換帕子冰敷。
他殘存不多的意識記住的只有這股沉水香的味道,眼睛看不到,他現在需要些動靜感知周圍,但是太安靜他很不習慣,太吵鬧也不行。
方才她的腳步聲就很好。
她腳步聲比起盛京女兒那蓮步輕移動靜大了很多,次數會少一些,聽著不聒噪,極好。他緩緩開口,“去,倒水。”
寧蘭過去桌邊倒了一杯涼茶,他看不到便拉起他的手,把茶杯放到他手中,見他端穩才放開,“喝吧,涼的。”
季宴清握住茶杯,她手心就握在外面,溫熱的觸感讓他一瞬間失神,他默一會才道,“凉,換熱的。”
寧蘭……
這事爹怎麼這麼難伺候,愛喝不喝。儘管心中罵罵咧咧,寧蘭嘴上還是乖巧的應道,“我去尋熱水過來。”
很快去灶上找到熱水,衝了熱茶給他。
這廉價的茶葉和發澀的水質,簡直難以入口,季宴清只沾了舌頭便皺眉放下。
這人真……,好在郎中拿著熬好的藥汁進來打斷寧蘭心中罵街。
“這藥汁清熱解毒的,用帕子浸溼敷衍,每隔個時辰功換一次帕子,娘子切記要及時更換,我還要去配明日要用的藥。”
那不就是一整夜不能睡了,她當即垮了臉。下意識看向那躺著的人,即使他閉著眼,寧蘭還是能感覺他那不愉的眼神。
算了,打工是這樣子,網上什麼老闆都有,他算起來不算奇葩,好歹給的錢多,好歹一百兩是不是。
寬慰好自己,為了一百兩,也不是不能忍,勉強打起精神接郎中手中藥汁,“我知道了。”
郎中走後,房間就剩下兩個人,寧蘭用帕子浸了藥汁幫他敷上眼睛。
眼睛火辣辣的痛,突然失明讓季宴清心中煩躁不堪,好在這人沒有這麼多話,不令人生煩,帕子緩解了痛意,那點不耐煩緩和下來。
換好藥,寧蘭就盯著水漏,看著時間給他換下一次藥。
他不開口,屋子中靜悄悄,他緊緊皺眉,想來是眼睛痛的厲害,聽人說分神可以緩解痛苦,隨口問道,“那三個郎君去哪了,怎麼都不在。”
說到這個,季宴清就火大,都是皇兄害他,這會,她這個皇兄未來的側妃還在這假惺惺關心他,帶著惡意道道,
“去尋仇,我兄長讓人傷了我眼睛,我當然不能這麼輕易算了,你說我用同樣的手段把我兄長的眼睛挖出來好不好。”
寧蘭……
她就隨口問問,幫你分散注意力防止痛的厲害,你倒也不至於同我一個外人說的在這麼具體,怪嚇人的。
看他正扭過頭盯著自己瞧,儘管他看不見,但是寧蘭還是感覺他在盯著自己看,期待她出給答案。
只能順著他話,敷衍道,“你這兄弟爭家產,還怪危險的,這得是多大的家業。”
心中暗自腹誹,這麼拼命,怕是一輩子吃喝不愁的財富,想來也是,這人看著吃穿用度都是極其有錢的。
“多大,你想象不到的大。”男人冷哼開口。
江山社稷的大,季宴清現在甚至開始期待這寧五見到皇兄的反應了。
寧蘭想了想道,按自己的經驗寬慰道,“家產是父母的,他給誰子女是不能評判的。”
這話季宴清很是認同,皇兄就是貪心不足,封了親王竟然覬覦太子之位。
寧蘭想了想才接著說道,“你同家中兄長鬧成這樣,子女不和多是父母失德,定是你父母做的不好,要我看,不如把家產一分為二,你們一人一半,這樣才是公平。”
“放肆,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這寧五簡直大膽,敢非議君主。動動嘴就想為皇兄要走半壁江山,簡直可惡。
這一聲冷斥,這聲音透著罕見的威嚴,寧蘭被嚇了一跳,連忙後退幾步,這人發起火來怪嚇人的。
屋子安靜下來,寧蘭也不敢在開口說話,屋子中只有腳步聲,洗帕子的聲音,一直持續到臨近天明,都沒有人再說話。
季宴清閉著眼睛養神,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想來是衣服上沾染的,“你過來幫我更衣。”
寧蘭按他說的去尋衣服,打開櫃門看到洗好的衣服疊放在那,拿了一件出來,帶出來什麼掉下來,手忙腳亂接住,是一塊上好的玉佩。
雕刻的團雲的圖案,觸手生溫,一看就價值不菲,還好接住了,萬一摔了可如何是好。
“怎的尋個衣服這麼磨蹭。”那人開始不耐煩催促。
寧蘭趕緊把衣服拿下來,把玉佩放回去,他已經站起身,這才看到後面沾了血跡,替他解開腰帶,褪去外衣。
這人精瘦,身上肌肉緊緊貼在骨頭上。身形看著便是個年輕人,也是,他才十九,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充滿傲氣,桀驁不馴誰都看不上眼。
不過倒也正常,他年紀輕輕就能出來跑這麼大營生,不像她,在家就會花錢。
腦子正感慨,便沒注意手上,正脫他身上剩下的裡衣,衣襟就被一雙骨骼分明的手緊緊扭住,“你想幹嗎?裡面不用脫。”
寧蘭……
弄的她像色中餓鬼似的,誰稀罕。
忙了一夜,寧蘭肚子不合時宜咕嚕嚕的叫了起來,季宴清聽到了不耐煩道,“餓了就讓廚娘做些吃的送來,怎麼在這我還餓到你了不成。”
寧蘭看了看天色,尚早,“這不好吧,這麼早,廚娘怕是還沒睡醒。”
這大早上天不亮喊人起來給她做吃的,怪不人道的。
“什麼不好,主人尚且不能安眠,哪有僕從熟睡的道理。”
“去讓廚娘送些吃食過來,你肚子一直叫,吵死了。”
話到這份上,寧蘭也不好多說,去找了廚娘,原話轉達,廚娘倒是沒說什麼,只說馬上就做。
寧蘭忍不住腹誹,這就是階級差異,他一句話別人就要忙前忙後。
回去他還是大爺兒一樣躺在那,等她伺候。
這人放到現在要掛路燈的吧,楊白勞和黃世仁見了你都得拜師。
又覺得自己可憐,要整夜給他溼敷,自己怕不是比小白菜還慘。
廚娘送了一碗陽春麵過來,有些涼的夜晚,雖然比不上小龍蝦燒烤,吃這個倒是好。
她倒是真餓了,坐在邊上吃完。
黑暗中,女子細細的的咀嚼聲傳來,他下意識循聲看去,寧蘭吃著飯被他這麼一“看”,上半夜他發火寧蘭尚且心有餘悸,被面條嗆到,趴在桌子上大聲咳嗽。
季宴清煩躁的很,這寧氏到底怎麼長大的這般粗俗不堪,心中忍不住鄙夷。不過倒是沒在開口,只是在心中盤算往後幾天打算。
*
他眼睛看不到,這兩日用膳時只能寧蘭幫他佈菜。飯菜分成好下嚥的形狀放到他面前。
想起來他說只能吃素,寧蘭暗暗使壞,素菜也只給他夾著菜梗、菜根等最硬的部分。
季宴清咬著菜梗,難以下嚥,他雖然自認為不重食慾,可是他身份貴重,吃穿用度向來都是最好的。
何曾吃過如此差勁的東西,這是給人吃的東西嗎?
看他那神情,寧蘭就知道,他也不愛吃這東西,便笑嘻嘻道,“少東家,為了佛誕節吃素是這樣的,我們要一起吃到佛誕節呢,這樣才是心城。”
這該死的寧五,拿他說的話堵他。
晚間郎中檢查過便道,“恢復的很好,晚上可以改成兩個時辰敷藥一次。”
這樣寧蘭睡前幫他敷一次,中間可以睡一覺在敷,就好受許多,“那真是太好了。”
晨光熹微,從窗戶縫隙透出來,天不過剛亮,季宴清便恢復清醒,他向來早起,並沒有睡懶覺的習慣。
下意識想起身,轉頭便看到外間有個模糊的人影趴在桌子上睡的正沉。
一連兩日敷藥,他眼前已經有模糊的視力,能感受到亮光,原來她這兩日都是在這趴著。
想了想便又躺了回去,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直到再次清醒,發現這寧五竟然還在睡。
從未見過如此懶惰拖延之人,忍不住開口叫了一聲,“寧五。”
寧蘭睡的正香被叫一聲,煩躁不堪,腦子還沒清醒,以為還在她的房間,是她的小狗吵她,“豆丁你別吵,我好睏。”
“豆丁是誰?”
寧蘭睡的迷迷糊糊,下意識回道,“豆丁是我的狗,很乖,柯基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