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微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可她一直不知該如何面對司馬雋。
豫章王府的花園裡熱鬧得很。
而她和司馬雋在另一邊的碧波亭見了面。
亭前有一道溪流,彎彎曲曲,可作曲水流觴之樂。但它的主人似乎對此並無興趣,石頭上生了青苔,可見從不曾有過什麼聚宴。
天色並不好,才到溪邊,天就下起了雨。
孫微打起僕役遞來的傘,步下馬車。
大雨將天地攪得渾濁不堪,孫微快步步入亭子裡,冷不丁地與司馬雋四目相對。
她收了傘,低眉行禮,以掩飾內心的慌張。
“孤沒有料到,三個月前你還勢單力薄受人欺凌,今日竟然得了長公主的薦。你有什麼話要與孤說的麼?”司馬雋問。
孫微仍不知如何回答。
司馬雋的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
但孫微知道,他大約是不高興的。
她能理解。
司馬雋厭倦太后和長公主擺弄朝中,還想插手他的婚事。他必定以為她與長公主是一夥的。
“殿下於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會害殿下。”此話說出口,孫微才察覺自己其實露了怯,解釋是多麼無力。
她緊緊地攥著手中的絲巾,想與司馬雋冷靜地解釋利弊,就像與長公主說話一樣。
可在司馬雋的注視下,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又似騎在了馬上一樣。
孫微道:“長公主安排聯姻,不過因為王氏想監視殿下。殿下不喜,妾深知。只是世上並非無兩全之法。妾雖然順從於長公主,可妾對殿下亦無二心……”
“你既承認了是長公主的人,何言無二心?”司馬雋打斷,“長公主是否強迫了你?”
孫微搖頭:“長公主從未強迫我。妾承認此事,乃是因為妾不願欺瞞殿下。妾之所以順從長公主之命,則是因為長公主於妾有知遇之恩。”
司馬雋似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冷笑一聲。
“是麼。”他的嗓音低緩,“長公主毀了你與王昱的婚事,亦是知遇之恩?”
孫微倒是沒料到司馬昱竟是對自己的事看得一清二楚,一時語塞。
“你既然說不清楚,孤亦不強迫你。”只聽司馬雋道,“今日之事,權當不曾有過。從今往後,你我仍如路人,互不相干。”
他說罷,拂袖而去。
孫微望著他的背影,不知突然從哪裡冒出來許多勇氣,邁步追了上去。
她毫不猶豫地衝進雨裡,一把拉住了司馬雋的衣袂。
她仰頭看著司馬雋,豆大的雨滴打在她的眼眶,讓她幾乎看不清司馬雋的神情。
“長公主不曾強迫妾,因為這一切都是妾提議的。長公主毀了妾與王昱的婚事,妾也並不怨恨她,因為妾並不喜歡王昱,妾喜歡的是殿下!”
她用手擦了擦眼睛,可是用處不大。
她依然看不清司馬雋,也不知雨聲這般大,他是否聽清楚了,於是她加大了聲音:“妾喜歡殿下,想嫁給殿下為妻!可妾知道,妾門戶卑微,與殿下何止雲泥之別,這門婚事絕無半點可能!故而妾想來想去,也只能使出這等法子!妾知道此事羞恥,故而不敢告訴殿下,亦不想讓殿下厭惡!可既然殿下已經絕了妾的念想,妾便也不再顧忌!殿下要厭惡要責罵,妾亦悉聽尊便!”
也不知是這雨水打得疼,還是心裡難受,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話一股腦地說完,血氣衝上了頭頂,心似乎要蹦出來了一樣。
她不敢再停留,放開他,轉身朝另一個方向逃開。
可沒跑幾步,她已經被追上。
而後,手臂被一個巨大的力道穩穩攥住。
雨幕之中,司馬雋的聲音傳入耳中:“孤若說,允了此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