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枝怕極了行事彪悍的唐夢蝶,等她們主僕走遠了後,才走出來詢問蘇莞絲:“姑娘,您怎麼不應了唐姑娘的話?”
姑娘比唐夢蝶聰慧許多,而唐夢蝶擁有姑娘無法企及的高貴出身,兩人聯合,必定能將史依蘭彈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個糊塗人,嘴裡沒有一句實話。”蘇莞絲嗤笑一聲,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唐夢蝶的不屑:“若唐氏真答應讓她嫁給大表哥,她又何必急著對史依蘭下手?這般急切,甚至還找上了‘人微言輕’的我,可見是病急亂投醫。”
雲枝愚昧,立時問:“姑娘的意思是?”
“薛老太太與唐氏依舊屬意著讓史依蘭做世子夫人,昨兒史依蘭雖鬧了個大笑話,到底沒有釀成什麼大錯。”
說到此處,蘇莞絲姣美的臉龐上難得露出幾分惆悵來。
唐夢蝶與史依蘭都不是省油的燈,她若是一步一步往上爬,少不得將這兩個高門貴女踩在腳底下。
所以她絕不會輕易地與唐夢蝶結盟,省得勞心勞神一場卻為她人做了嫁衣。
若要結盟,她有更合適的人選。
霎那間,蘇莞絲臉上的惆悵之色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點點暈開的喜意。
“她本是天之驕女,如今卻跌落進泥濘裡,如今的處境比我還要上不得檯面,除了與我結盟,她沒有別的選擇。”
蘇莞絲似是而非地說道,雲枝卻不知蘇莞絲嘴裡的“她”是誰。
只是她素來不多嘴多問,只在一旁靜靜佇立著。
蘇莞絲有意提點她,便道:“明日我們找個理由去一趟葫蘆巷,因不能被人發覺了,辛苦你拿一身丫鬟的服飾給我。”
如此,雲枝才明白了她家姑娘是要與蘇妙嫣結盟。
那個曾經名動京城的大才女,如今淪為了薛賾禮外室的蘇妙嫣。
*
近日來唐氏忙於肅清後院,蘇莞絲尋不到出門的機會,便只能藉著祭拜父母雙親的理由出了一趟門。
跟車的婆子們將蘇莞絲主僕送去了香燭紙錢鋪子,雲枝給她們塞了些銀子,央求道:“我們姑娘難得出一回門,除了買些祭品外,還想去首飾鋪子裡逛一逛,還請嬤嬤們行個方便。”
這話一齣,幾個婆子瞭然地點點頭:“只別誤了回府的時辰。”
雲枝應下,服侍著蘇莞絲換上了丫鬟的衣衫,主僕兩人便朝著葫蘆巷的方向走去。
經了上回之事,唐氏做主在葫蘆巷外加了兩批守衛,沒有她的吩咐,蘇妙嫣不能走出葫蘆巷半步。
蘇莞絲在巷尾探了探身子,覷見那屋舍附近的守衛,思忖半晌後便與雲枝走上前去。
守衛們詢問她們的身份,她們道:“奴婢是府裡的丫鬟,奉了世子爺的命給蘇姑娘送些東西來。”
唐氏只勒令著不許讓蘇妙嫣外出,卻沒有不讓人來探視她的吩咐。
守衛們看清了蘇莞絲與雲枝身上的丫鬟腐蝕,很快地放了行。
蘇莞絲頭一回走進梅園,來回張望了一番,見這三進的宅院裡種了一大批傲骨挺立的梅花,屋內的陳設佈局也絲毫不遜色於薛國公府內的富貴。
她心下訝然,感慨於薛賾禮對蘇妙嫣的看重。
如此,倒也愈發堅定了她要與蘇妙嫣結盟的心思。
負責照顧蘇妙嫣的丫鬟們見蘇莞絲與雲枝十分面生,立時盤問起她們的身份。
蘇莞絲不卑不亢地遞上了一封信,只道:“姑娘瞧了這封信,就會見我。”
她如此言之鑿鑿,唬得丫鬟們捧著信進屋去稟告了蘇妙嫣。
一刻鐘後,蘇妙嫣果真開口讓蘇莞絲進屋,其餘閒雜人等則在外頭候命。
*
梅園的正屋內點著薰香,清清嫋嫋的香味沁人心扉。
蘇妙嫣身著家常素服,鬆散著鬢髮,正斜靠在羅漢榻上,聽見蘇莞絲進門的聲音,也沒有坐直身子。
走得近些,蘇莞絲瞧清楚了蘇妙嫣的長相。
平心而論,蘇妙嫣根本不如她貌美靈秀,只是渾身上下多了些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清高。
且她經歷了許多變故,心裡總有許多說不清的悲傷,惹得身子孱弱不已,有西子捧心的楚楚可憐之態。
“你叫蘇莞絲?”蘇妙嫣突然開了口,那雙秋水似的明眸落在蘇莞絲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通後嘲弄一笑道:“你為何想與我結盟?你也瞧見了,我只是個連門都走不出去的外室。”
“因為我覺得你比史依蘭和唐夢蝶更適合做我的對手。”
許是在身份上沒有太大的差別,蘇莞絲沒有選擇與蘇妙嫣繞圈子,而是直言不諱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你是外室,我是出身卑微的孤女,既然我們都想成為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不如聯手將那些礙眼的人解決了。”
她想不出蘇妙嫣有什麼拒絕自己的理由。
蘇妙嫣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抬起眼打量著蘇莞絲:“你很美麗,也很聰明。只是我陷入此等境遇,既已成了賾禮的外室,此生就沒有機再成為他的正妻,何必空耗功夫?你找錯人了。”
此刻的蘇妙嫣乾脆地拒絕了蘇莞絲,與前兩日費盡心機去薛國公府鬧事的她判若兩人。
蘇莞絲沒有灰心,而是笑道:“若你真的不願意與我結盟,何必讓我進屋說話?我想,你也是不信命的人,不信自己這一輩子只能成為見不得光的外室,不信自己的命運只能任人擺佈。”
被戳中了心事的蘇妙嫣再擺不出那副淡然的模樣,當下只冷聲道:“我不信命又如何?蘇家覆滅,我成了罪臣之女……”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蘇莞絲揚起下巴,站得筆挺,如鶯似啼的嗓音如佛音凜凜:“不去試一試,你怎麼知道不行?前朝還有叛國公主改名換姓後成為一國之後的先例,難道你想一輩子躲在這見不得光的葫蘆巷,目睹著你最討厭的史依蘭成為薛賾禮的正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