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弓,姜宛垂眸無奈退下,“果然還是比不過大姐姐,我輸了。”
差點因小失大,忘了還有個大麻煩在現場。
店鋪的事需得緩緩,等送走了狗男人,再思量不遲。
姜明月藏在桌下的手緊緊攥起,陰冷的目光睨向身後侍女,“她的弓弦為何未斷?”
侍女膽寒,聲音顫抖,“她拉的力道不夠,所以……”
“廢物,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滾!”
姜明月氣的胸口劇烈起伏,陰毒的目光死死盯著前方,忽而陰翳勾唇,甩袖起身,“二妹妹且等等,箭未射完,怎能定輸贏,父親教導咱們做事要有始有終,二妹妹,你說對嗎?”
只要她射完剩下的箭,弓弦定會斷裂,屆時血染當場,壞了九郎興致,父親定饒不了她。
姜宛挑眉,摸了摸箭弦上的凸起,牛筋擰成的弦已經斷了一半。
她的好姐姐為了毀了她,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手指握緊弓弦,猛地用力劃下。
血珠滴落,弓弦被染成了紅色。
“掃了大姐姐的興,妹妹很抱歉,可是我的手,實在是拉不開弓了。”
女子聲音嬌軟裹著委屈,伸開的掌心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映入眾人眼中。
謝九郎皺眉,握著玉扇的手漸漸收緊,如墨的眼底風捲雲湧。
“我去,姜二小姐這是做什麼?”蕭君澤驚呼。
他剛剛可是看的清楚,姜宛分明在自傷。女子肌膚本就嬌嫩,她的手那樣在弓弦上劃過,是想廢掉嗎?
“她不想繼續。”謝九郎語調低沉,溫潤含笑的臉冷了下來。
“奇怪,剛剛分明一副勇爭第一的模樣,如今怎麼說棄便棄。”蕭君澤百思不解。
難不成真是巧合,拉過兩次弓後力竭,再也拉不起第三次,她恐人恥笑才故意自傷以躲避眾人恥笑?
若真是如此,此女當真是個狠人吶。
姜明月眸光微閃,含笑起身走向姜宛,拉起她的手,塗著大紅豆蔻的指甲用力掐著傷口,口上心疼的嬌聲道:“二妹妹怎麼如此不小心,女兒家的手可是第二張臉,若留下疤可如何好,既然妹妹不想比試,這便算了,鶯兒快帶二小姐下去上藥。”
“多謝大姐姐關心。”姜宛面色慘白的收回手,垂首跟著鶯兒下去。
剛走兩步,身後響起男子低沉磁性的嗓音,“等等。”
“九郎?”姜明月詫異驚呼。
清風月朗的男子起身,長腿邁動,無視眾人目光徑自走向姜宛。
清冽的松香自她身後傳來,姜宛背脊僵硬,他……他又想做什麼。
天殺的,怎麼就躲不開這禍害了。
手背傳來一陣溫熱,她受傷的手被一雙大手托起,清涼雪白的絲帕覆在上面輕輕擦拭,男人垂眸,濃密的睫毛又黑又長,動作輕柔好似怕弄疼了她。
“既然不願,直說便是,何必用這種法子。”
謝九郎自來溫熱含情的眸子此刻幽冷若霜。
姜宛整顆心都提了起來,他怎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觸碰她,手背上的觸感讓她想要逃離,慌亂收回手,退後一步逃離他的氣息,垂首道:“多謝九郎,一點小傷,我回去上點藥便好。”
聲落,顧不得同父親告辭,急匆匆繞過身前男子大步離開。
身後的視線炙熱悠長,姜宛握緊手,雪白的帕子被血侵染成刺目的紅。
匆匆回到住處,緊繃的身子才鬆軟下來,她無力跌坐在椅上,雙眼空洞望著燭火。
手指鬆開,染血的帕子飄落。
傷口猙獰的露在空氣中,血,順著掌心一滴,一滴落在青石地磚上,濺起朵朵紅梅。
這一世怎麼和前世不同了,記得前世謝九郎與自己在宴席上並未有交集。
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難道……
姜宛瞳孔緊縮,懊惱捶打自己腦袋,“該死,我怎麼偏偏彈了那首曲子。”
《鳳鳴》是絕世珍曲,曲譜只有謝氏族地的藏書閣才有。
當年她為了討好謝九郎,花了重金才從看守藏書閣的守衛那裡得到《鳳鳴》的手抄本。
這曲子手法極難,她也是練了五年才有小成。
旁人不知這曲子的精妙之處,謝九郎卻知曉。
因為,《鳳鳴》是謝九郎生母的成名作,迄今無人能奏。
習慣果真是最可怕的,縱然時隔生死,再見他,她依然下意識的彈奏出他最愛的曲子。
真是可笑。
姜宛看著自己血流不止的手,笑的慘然,“憑什麼,憑什麼我重活一次還要受你影響,謝千硯,這次我絕不會重蹈覆轍。”
絕對不會!
稚兒匆匆跑來,氣喘吁吁還未站穩,目光落在她還在滴血的手上,心疼驚呼,“小姐,你的手流血了。藥呢,奴婢這就找藥為您止血。”
熟練拉開床邊木匣,取出一隻白玉瓷瓶,“還好上次取的金創藥還未用完。”
姜宛愣愣看著,上藥,包紮,動作熟練的像做了無數次。
“小姐別怕,待會兒奴婢去求主母賞些玉肌膏,保證不會留疤。”稚兒擦了擦眼淚,笑著安慰她。
求藥?姜宛心頭酸澀,她口中說的求藥,便是跪在主母院外的鵝卵石上一整夜嗎?
姜宛拉住她的手,神情極為認真,“稚兒,玉肌膏消除不了割裂留下的疤痕,你去雲城,找一個名叫無憂的大夫,他手上有味藥可祛疤美膚。”
稚兒心思單純,從不會懷疑她,聞言便拍著胸口保證道:“小姐放心,明日奴婢就去雲城求藥。”
“不,你現在就去,這些銀票你帶著,讓隨風陪你一起,就說是我的命令,尋不到藥不準回來。”
隨風是府中車伕,會些拳腳功夫,為人老實可靠,有他跟著,稚兒定會無恙。
姜宛急匆匆起身,拉開妝匣將裡面的銀票全部取出,一股腦塞入稚兒懷中,“快走,拿著我的玉佩,門衛不敢攔你。”
謝九郎今日太反常,她心中總覺得不安,這幾日稚兒絕不能留在姜家。
“啊,現在啊,可是城門已經關了,奴就是想去也出不去啊。”稚兒哭笑不得,小姐也太心急了。
姜宛推她出去,“出不去就在城門邊的客棧住一晚,天一亮立刻出城。”
關門落鎖,動作利落不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