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身孕？
謝清席那素來風清雲淡的神色一怔，丹鳳眼中閃過一抹錯愕，不經意就打碎了一隻茶盞，滾燙的茶水澆透了衣袍，才品嚐出幾分尖銳的刺痛，他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
可崔芙卻是又驚又喜，她雙眸含淚，將手放在了腹部，她激動的看著謝清席，“明璋，我有孩子了。”
謝清席勾著嘴角笑了笑，“是啊，真好。”
他垂下眼尾，聲音清清冷冷詢問女醫，“你把脈把的可準？可會出什麼差錯？”
女醫從他臉上看不出絲毫高興的痕跡，明明是斯文俊秀至極，可語氣卻有些冷的駭人，她又給崔芙把了把脈，卻發現脈象混亂又微弱，便實話實說道：
“夫人憂思過重，脈象紊亂，也不是沒有誤診的可能，這段日子要是能夠養好身子，再過半月複診就知結果了。”
崔芙卻堅信自己懷了身孕，她一時高興不已，面色紅潤，不由得染上了幾分豔色。
謝清席坐在一旁，周身的氣壓一降再降，可還是剋制的維持著表面的風度，他盛了一碗湯遞給了崔芙，“既然如此更應該養好身子，這湯滋補，您嘗一嘗。”
崔芙點點頭，臉上也帶了笑，“多謝明璋。”
謝清席一邊替她佈菜，一邊又問了女醫許多該注意的細節，女醫十分耐心的解答，臨走的時候還不由得誇讚，“老爺真是心疼夫人，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麼關心體貼娘子的夫君了。”
崔芙喝著湯，隨後放下碗抬頭解釋，“您誤會了，他不是我夫君。”
女醫頓時噤了聲，這……
謝清席卻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女醫只覺得大汗淋漓，連忙走了出去，生怕又說錯了什麼話，畢竟豪門貴族裡陰私的事情不少，便將崔芙誤以為成了謝清席的外室。
謝清席神色柔和叮囑：“我還有些事問她，你先休息休息，這些東西放著，我讓下人來收拾。”
崔芙輕輕應了一聲好。
直到走出去老遠，謝清席面上的笑意消失殆盡，眉梢眼角盡是疏冷，對著女醫道：“可有什麼法子能夠不傷害身子而打掉胎兒的。”
女醫她看著眼前的青年，心中不由得生出來幾分割裂感，剛剛在那夫人的面前時，他還多有體貼，可現在卻詢問她墮胎的法子。
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可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大夫，不敢得罪貴人，除了幾分惻隱之心，再無別的法子，只能作罷。
她斟酌片刻：“墮胎的法子都會傷害女子的身子……再加上夫人身子弱，要是強行墮胎……不過月份越小，傷害也越小。”
雪花落到謝清席的眉眼間隨後化開涼意襲來，他淡淡道：“算了，你拿著診金出去，今日的事不能透露半分。”
女醫連忙點頭，“老爺放心，在下定會守口如瓶。”
可當她要走的時候謝清席又將她叫住了，“也不一定是懷了身子是麼？”
“是……老爺要是不放心的話，半個月後再診一次就是。”
謝清席仰著頭，雪花越下越多，紛紛落在了那張清雋的面容上，他微微闔上的眼中閃過一抹陰鷙，為什麼謝靈昭總是如此，就連死了都還能留下他的痕跡。
他真想將他從棺材裡拉出來，好好質問一番，為何這般陰魂不散。
直到身子僵冷麻木，他又才回到屋內，面上的神情緩和了些。
崔芙已經用完飯了，她摸著自己平坦的腹部，看到謝清席時忍不住開口道：
“明璋，你說我懷的是個兒子還是女兒呢？若是兒子的話應該和我就長得像一些，若是女兒的話應該和靈昭就要像一些……夫君要是知道了，應該會很高興的吧。”
謝靈昭那麼愛她，也一定會很愛他們的孩子，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謝清席很少見她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他忽然鬼使神差的問了句，“那我和靈昭兄像麼？”
崔芙抬眸看他，謝清席容色精緻昳麗，卻又不顯得女氣，笑著的時候更顯溫潤清嘉，而謝靈昭模樣更為硬朗，五官端正，二人沒有相似之處。
都說兒子像母，謝清席的生母李姨娘是盛京有名的花魁，那模樣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
當初她也有幸見過李姨娘一面，驚為天人也不為過，只是那時候謝府得下人都說她得了失心瘋，模樣有些憔悴，後面直接投進井自盡，香消玉殞。
那時謝清席才八歲，日子過的極為清苦……
沒有聽到崔芙的回答，謝清席又開口問了一句。
崔芙抿了抿唇而後道：“明璋與夫君模樣不太相像，不過也很好看。”就連她自己都不如謝清席生的好，若他要是個女兒身，怕是盛京的第一美人該讓位了才是。
謝清席淡聲道：“是麼？”他神情卻有些恍惚，既然好看那她為什麼不喜歡自己？
當初他餓的渾身發軟倒在泥水裡，是她將他拉了起來，還用柔軟的帕子給他擦臉，她說，君子如玉不管怎樣都不要讓自己沾染汙穢。
所以自此之後，他朝著她口中描繪的君子方向約束自己，不管是穿著還是言行一舉一動都格外的注重。
知道崔家是大族之後，他又刻苦努力的鑽研學問，考上狀元。
他所做的一切不過都只是想讓她能夠看見自己，可最後還是無濟於事……
謝靈昭太容易就得到了她的青睞，他時常嫉妒的快要發瘋，覬覦著本屬於自己的明珠。
崔芙不知他的所思所想，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她想了想又有些擔憂道：“至於母親那裡，明璋還是先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如何？”
因為她也害怕有什麼意外，等塵埃落定之時再說也不遲。
謝清席頷首，“好。”他原本也沒有打算告訴江氏，至於那不該降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