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日月同輝,紅牆的西面映襯著橙黃霞光,彎月劃過精緻的飛簷翹角,在紅牆上灑下朦朧昏光。
宮門關閉前,越過了一臺素色轎子。
由著幾個得力的公公,抬到了東宮處。
姜濃被穿著得體的老嬤嬤扶著,下了轎子,前頭引路的是身穿錦衣的宮女,越過了一道道門檻,來到了一座精巧的院子。
剛是進了門檻,就是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眼前坐著的就是穿著華麗,一身紅色滿繡雲錦褙子,髮髻一絲不苟,戴著金色鏤空鳳簪,海棠點翠步搖,通透白玉耳墜,富貴非常。
姜茹,為她嫡親的二姐姐,當今的太子妃。
生的一雙丹鳳眼,清麗脫俗,微微上揚,看人時常帶著笑,可如今比著從前,兩年前見她時,是消瘦了些。
“參見太子妃娘娘。”姜濃恭敬地行了禮。
那姜茹立即就站起了身,拿著帕子,雙目通紅,來到了姜濃的身邊,親自扶著姜濃起身:“四妹妹!你我同胞姐妹,你如何用行此虛禮,快快起來。”
姜濃溫順地垂著頭,道:“父親母親來時吩咐,要我萬事小心,不能叫外人拿了把柄。”
姜茹一手牽著姜濃的手,一手用帕子擦拭了一番臉頰上的淚,輕聲說道:“在這裡,我說得算,姐姐是許久不曾見你了,快快讓姐姐好好瞧瞧你,聽說你這段時日是受了罪了,那沈家也是可惡,簡直是不把我們姜家放在眼裡!”
姜濃順從地抬起頭,看向太子妃,乖巧怯懦地開口:“我是無礙的,二姐姐無須為我擔心。”
太子妃眼眶越發的紅,目光觸及姜濃白皙的臉頰,用帕子擦拭面頰的動作一怔,眸中一閃而過的異樣。
仿若無事地輕輕拂過臉頰,漫無目的地說著:“無事便好,你如今長大了,是越發嬌媚可人了,就是在宮中也尋不到幾個能和四妹妹你相比的,想來我們的事定然能成。”
姜濃似有些恐懼,眸子微微閃躲,帶著些不知所措的紅。
太子妃瞧見了開口詢問:“怎麼了四妹妹?”
姜濃拉著太子妃的手,聲音中仍是無措:“二姐姐,我怕。”
太子妃疑惑:“怕什麼?”
姜濃低聲回答:“我曾聽大姐姐說,這宮中為是非之地,行差踏錯一步,是會性命不保的。”
太子妃一笑,拍了拍姜濃的手:“怕什麼,姐姐在此,沒人能將你如何的。”
姜濃抬眼,看著太子妃認真點了點頭,順著露出了笑:“嗯,我信二姐姐。”
揉了揉姜濃的發,太子妃似寵溺一般,道了句:“到底是還小,你今日也累了,如今就先在院內歇息歇息,明日我再交代你……”
姜濃:“是。”
乖順得似一隻任由人欺負的貓般,太子妃看著姜濃那離去的背影,眸子深了深,冷笑了一聲。
待到四下無人,姜茹由著常嬤嬤揉按著肩膀,喝了一碗養身子的湯藥,眼底的暗色清晰可見。
“娘娘,可滿意?”常嬤嬤輕聲詢問。
這常嬤嬤是姜茹的陪嫁,早先是在姜府侍奉,待到姜茹嫁給了太子,當著陪嫁就跟著過來了。
也算是從前姜府的老人,自然是認識熟悉姜濃的。
“這四姑娘生得確實美貌,比孫良娣那個狐媚的更惹人疼,更讓人移不開眼些,也是個好拿捏的,自小就沒什麼主意和膽量,全靠著姜老夫人疼愛著,寵慣著,才過得那麼順遂,我瞧著她也是極合適的。”
姜茹皺了皺眉頭:“我總覺得心中不安。”
常嬤嬤輕柔地捏了捏姜茹的頭道:“尚書大人和夫人想的周到,這四姑娘如今的確是當下最為合適的,若是尋姜家旁的小娘子,我們一來不知真正品性,二來不好拿捏,可這四姑娘不同,她可是有把柄在姜家手中握著的,那個孩子……”
姜茹臉色依舊不好看:“她在外頭出了那等大事,太子那麼愛潔,恐怕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常嬤嬤笑得滿臉褶子:“娘娘你忘了,那孫良娣,便是出身不好的,可是在樓裡頭靠嗓子唱小曲,太子不還是……”
“就是她不行,還有旁的……能拿捏的,不論是誰得了孩子……那孩子都只會是娘娘的孩子。”
姜茹的臉色這才好轉了些:“嬤嬤說得對。”
常嬤嬤:“如今要緊的,就是防著那孫良娣再得恩寵……”
姜茹眸中閃過一絲不甘:“你說的對。”
看著外頭暗下來天色,似想到了什麼,姜茹叫喚了外頭候著的宮女,問道:“太子殿下如今在何處?”
宮女當即回稟:“殿下在書房,不曾去各院。”
姜茹滿意地點了點頭,讓那宮女出去。
太子只要不去臨幸旁人便可。
特別是那個腌臢的,費了手段,在她之前懷了孩子的!
……
太子寢殿,玄德殿。
梁公公抬頭望了一眼內室書案前,小步走來,低聲回稟了一句:“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是從外頭接了個小娘子過來。”
梁公公試探地看了太子一眼,又補了一句:“是個樣貌美的,比孫良娣還要嬌豔的。”
周玄繹落筆的動作頓了頓,劍眉一皺,不滿地掃過樑公公。
梁公公呼吸一窒:“那姑娘,是,是姜家的姑娘。”
周玄繹放下筆,坐下:“姜家?旁支?”
只聽到梁公公的聲音越發小了,如同蠅叫:“就是尚書大人,是姜家的嫡出姑娘,太子妃的親妹妹,姜家的四姑娘。”
周玄繹喝茶的手頓住,眸子沉了沉:“四姑娘,嫁了人的。”
梁公公當即解釋了一通:“是,是嫁給了忠義伯府家的大郎,如今那沈世軒是死了……前段日子傳得沸沸揚揚的,原是那沈家大郎身子有礙,不能如旁的男子一般生兒育女……”
周玄繹一雙沉墨色的眸子越發的暗。
“當真是孤的好太子妃,好得很,可真是捨得……”
“真以為孤什麼女子皆可。”
梁公公腰彎得更深了,不敢言語。
在他看來,這太子妃的確放肆。
真以為好些事情太子不計較深究,就是兩眼昏聵,充耳不聞,在意疼愛憐惜她這個太子妃了?
太子不過是性子冷,懶得計較。
太子妃所行之事,步步試探,把路越走越窄,現如今,再是亂了規矩,就是愚昧蠢笨了。
堂堂太子,如何會寵幸一個有過夫婿,有過孩子的下堂寡婦。
當真是小瞧了他們太子。
就是乾淨的太子都嫌,更別提這些……
太子妃的算計怕是不成了。
總之,梁公公覺得太子妃的計劃定然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