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妻子考上大學後,她便迫不及待帶著剛死了老婆的竹馬去了京北。
卻把剛出生兒子丟給在農村的我。
「我媽腿腳不便,孩子又太小,你現在老家照顧他們,等我畢業了來接你們。」
饑荒年代,我賣血賣腎給妻子寄錢,還要養活岳母和孩子。
最後岳母不願拖累我上吊自殺,兒子也僅剩一口氣。
我讓人通知妻子回來奔喪。
卻不想我等到的卻是功成名就的妻子大著肚子,說要和我離婚。
「鄭雨,要不是當初你家有點錢,還踏實肯幹,我肯定不會和你結婚。
可我喜歡的男人一直都是輝明。」
「你放心,我只是想給肚子裡面的孩子一個親爹,等上完戶口,我就和你復婚,
我聽完如遭雷擊,她居然嫁給我只為了利用我。
我抱著身旁已經涼透的兒子,活活被氣死了。
再睜眼,我居然回到了1981年。
1.
重生回來的那刻,我手裡還拽著徐清研寄回來的信。
信封裡除了薄薄的一張信紙,再無其他。
信裡絮絮叨叨全是她母親的病情,字裡行間都是哭窮要錢。
對於我和孩子,只有一句輕飄飄的「你們在家還好吧?」
上一世,我接到這封信,又甜蜜又心疼。
生怕她在外省吃不飽。
立馬把剛賣血才換來的50塊錢全部寄給了她。
根本沒有思考為什麼上週剛寄過去的20塊花得這麼快。
結果回家就看到餓到昏迷的兒子團團。
我不得已只能跑到後山想找點吃的,結果遇到野豬襲擊,弄瞎了一隻眼。
想到這段往事,那隻瞎掉的眼睛彷彿還在隱隱作痛。
我把信揉成團扔進垃圾堆,攥緊了手裡的五十塊錢。
這次,我要把錢用在該用的地方。
我快步走向街上的黑市,拿著錢去買了五斤小米,緊趕慢趕的跑回家。
卻不想身體太虛,一陣眩暈襲來我差點暈在路上。
到家時,我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
推開門,就看到團團躺在床上,小臉煞白,已經昏迷不醒。
我的心揪得生疼。
衝進廚房,岳母慌慌張張地把手裡的碗筷藏到身後。
鍋裡飄著一股苦澀的味道,是煮樹皮的氣味。
「娘,我不是說過別吃這個嗎?會出事的!」我急得直跺腳。
岳母低著頭,囁嚅道:「我…我沒事,我就是…嚐嚐…」
「嚐嚐?您都吃成什麼樣了!」
我指著她枯瘦如柴的身體,心痛得無法呼吸。
上一世,她就是這樣,把所有糧食都留給我和團團,自己偷偷啃樹皮。
最後實在撐不下去,選擇了上吊。
「娘,你別這樣。」
我哽咽著說,「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團團可怎麼辦?」
我把鍋裡的樹皮倒掉,煮上小米的時候,手還在微微發抖。
岳母面色蠟黃,眼窩深陷。
她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就是為了給我和團團留口吃的。
看著鍋裡的小米粥,她不停地吞嚥著口水,卻強撐著把頭扭向一邊。
「媽,以後別再吃樹皮了,我會想辦法的。」
「你這傻小子,賣血傷身,不值當……」
「沒事,媽老了,不中用了,你和團團要好好活下去。」
「糧食別給我吃,我早該死了。」
「別說那些喪氣話,咱都得好好的。」
我強忍著淚水,把熬好的米粥端到團團面前。
粥煮開了,我連忙抱起團團,給他餵了點米湯。
孩子太虛弱了,聞到米粥的香甜下意識的吞嚥。
一碗粥下肚,團團也醒了。
「爸,我吃到神仙的東西,太香了。」
團團舔著嘴角,眼睛亮晶晶的。
「我也想你吃,但是我醒了就看不到在哪裡了。」
我緊緊抱住團團,眼淚再也忍不住。
上一世,我為了徐清研,虧待了這個可憐的孩子。
到死的那一刻,他都沒能吃上一頓像樣的飯。
「娘,您也吃。」
我把剩下的粥端到岳母面前。
岳母緊閉著嘴,搖著頭:
「清研那咋辦?我對不起你,生了個吞金獸連累你。這糧食你和團團吃就行。」
「吃吧,吃飽了我們去京北找清研。」
我咬著牙說,「是死是活,咱一家子都要在一起。團團出生到現在都沒見過媽媽。」
聽到這話,岳母終於張開嘴,含著淚吃下了粥。
我心裡冷笑,徐清研每個月有80元補貼,卻一分不給家裡。
她瘋狂向我索取錢財不過是為了和陳輝明在學校外面租了間小屋尋歡作樂。
這些骯髒事,都是我死後,他們在我屍體前炫耀的。
我掏出口袋裡的火車票,一張票8塊錢。
而我每個月給徐清研寄超過100塊,她卻連一天都沒回來過。
2.
好不容易揹著岳母走到京北大學,卻被門衛攔住了。
「你們是幹什麼的?」
「找人,找徐清研。」
正說著,就聽見一陣歡聲笑語。
我抬頭望去,就看到一群光鮮亮麗的女學生,簇擁著一個人從校門裡走出來。
那人穿著米白色的連衣裙,頭髮燙成了大波浪。
不是徐清研又是誰?
她的樣子和三年前判若兩人。
記得她走時,還是村裡最樸素的姑娘。
現在卻濃妝豔抹,舉手投足間都是城裡人的做派。
清研,我們下館子去啊?這周吃食堂都吃膩味了。」
「好啊,我請客。」
幾個女生歡呼雀躍,誇她大方。
徐清研一臉得意:「這有什麼,不過就這點錢罷了。」
我站在不遠處,聽得心涼。
原來她每次跟我要錢,說是交學費,交書本費。
到頭來,卻是請這些狐朋狗友吃飯的錢。
我低頭看看懷裡的團團,孩子餓得面黃肌瘦。
再看看岳母,拄著柺杖的手都在發抖。
這就是你的孝心?這就是你的母愛?
岳母終於忍不住,沙啞著嗓子喊了一聲:「清研!」
幾個女學生聞聲望來,眼神里滿是嫌惡。
「清研,那有三個乞丐叫你呢。」
我看見徐清研的表情瞬間慌亂,隨即變得冷漠。
「我們快走吧,我不認識他們。」
她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否認了我們的存在。
我抱著團團攔在她面前:
「清研,我是鄭雨,你的丈夫你忘了嗎?」
團團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媽媽…」
徐清研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怒目圓睜:
「你別亂叫,誰是你媽!」
團團被嚇得縮進我的懷裡,我輕輕拍著他的背。
周圍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清研你居然有孩子?你丈夫是陳輝明嗎?」
「天吶,你家這麼窮的嗎?你老公孩子怎麼穿得這麼破?」
徐清研臉色鐵青:「住口!我說了我不認識他們!」
我看著她,心如死灰。
原來在她眼裡,我們就這麼讓她丟人嗎?
岳母的柺杖重重地敲在地上:
「好啊徐清研,你是不是連你老孃我也不認了?你忘了這些年的錢是誰給你的?」
面對母親的質問,徐清研終於說不出否認的話。
她支開了那群女同學,小聲說我們是她的窮親戚。
等人都走光了,她才衝我發火:
「你們來幹什麼?還不穿得體面一點,丟死人了。」
我反問:「我穿得體面點,錢從哪裡來?」
我從兜裡掏出她寫給我的信,一封封的念出來:
「鄭雨,開學要交學雜費,需要50塊。」
「鄭雨,學校要交資料費100塊,你趕緊打過來。」
「鄭雨,我病了,你再寄100塊。」
……
我把信甩在她臉上:
「徐清研,我每個月都把錢打給你,家裡別說買衣服,吃都沒吃飽過一頓。」
「這些年,你但凡回去看一眼我們過的日子,你都說不出這樣的話。」
她頓時語塞,眼裡難得閃過一絲愧疚。
「那你又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她嘟嘟囔囔地為自己辯解。
我心裡翻了個白眼,什麼時候沒說過?
只是她根本不在乎罷了。
每次寄錢的時候,我都在信裡寫得清清楚楚,可她從來就沒認真看過。
3.
看著我們這副狼狽相,她也不想在大門口繼續丟這個人,拉著我們往她住的小屋走去。
那是一個乾淨的四合院,磚瓦鋪就的小路上一塵不染。
院裡幾個住戶見到徐清研身後跟著我們三個衣衫襤褸的人,立刻皺起眉頭。
「清研,你可不能把乞丐往我們這領啊。這可是高級知識分子住的地方!」
什麼乞丐?」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陳輝明從一間小屋裡走出來。
他穿著一件嶄新的白襯衫,手腕上戴著一塊價值不菲的梅花表。
他是個孤兒,這些錢從哪來的,不言而喻。
「他們不是乞丐,是我…親戚。」徐清研表情不自然地解釋。
我卻見不得她這樣欲蓋彌彰。
既然她想裝,那我就幫她把這層遮羞布扯下來。
「清研,你怕什麼?我們可是拜過天地的合法夫妻,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人!」
我故意提高了聲音確保大家都能聽到。
「什麼?」
院裡的人驚呼,「你才是清研的丈夫?那她屋裡那個是誰啊?」
有人譏笑道:「能是誰?姘頭唄!」
「平時看陳輝明斯斯文文的,挺正派的樣子,沒想到是個當三的!」
陳輝明漲紅了臉,連忙辯解:
「你們別胡說,我和清研都是分床睡的,我們不過是住在一起!」
徐清研趕緊站出來維護:
「我只是看輝明在鄉下過不下去,好心接他到京北來照顧,你們別亂說。」
我嗤笑一聲。
「你以什麼身份照顧他?」。
「你親媽和兒子在鄉下快餓死了,怎麼不見你接我們來照顧?」
被我這麼一說,她又羞又惱:
「你別給我添亂,進屋去!我名聲壞了,你能得什麼好?」
我看見婆婆眼裡全是對徐清研的失望。她張口要說什麼,我卻拉住了她。
現在不是討伐徐清研的時候。
做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團團早就餓得不行了,我怕他又暈倒。
當務之急是先進去吃點東西。
我抱著團團跟著徐清研進了屋。
屋裡收拾得乾淨整潔,桌上還擺著一葷三素。
想起家裡連口熱飯都難得吃上,我心裡就一陣發酸。
團團看著紅燒肉,嚥了咽口水,卻不敢伸手。
我心疼得要命,正要開口,卻見陳輝明拿起那碟肉放進碗櫃裡說:
「哎呀這肉放太久都壞了,別吃了,會拉肚子的。」
明明那盤肉還冒著熱氣,他卻非要說壞了。
不過是怕我們吃掉罷了。
我冷笑一聲:「沒事,我們在村裡連土都吃過,壞了的肉怕什麼。」
徐清研卻皺眉呵斥我:「別整天賣慘行不行?」
「一點肉就讓你這麼眼饞,那是我特意買給輝明補身子的。」
我還沒來得及反駁,婆婆沉下臉,厲聲說:
「拿出來!你哪一分錢不是小雨給你的?」
「你們好吃好喝的,連給我們吃點都捨不得?」
徐清研被婆婆這麼一說,不敢再犟嘴,只能從碗櫃拿出那盤肉。
我注意到她背地裡安撫似的拍了拍陳輝明的手,那親暱的樣子讓我心裡一陣刺痛。
眼見自己喜歡的肉要被我們吃掉,陳輝明明顯有些氣惱。
他轉眼看到團團正好奇地摸著桌上的一個精緻花瓶,二話不說就粗魯地扯開他。
「別碰!這花瓶我花了80塊錢呢,你別摸髒了!」
團團被突然甩開,猝不及防之下額頭重重地磕在了鋒利的櫃角上。
額頭上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頓時從團團的額頭上湧出。
我心都快跳出來了,趕緊抱起團團查看傷勢。
團團縮在我懷裡,小手攥著我的衣角,低聲抽泣:
「爸爸,別生氣,我不痛……」
「你幹什麼!」
我怒吼著衝上去給陳輝明一拳。
「他才多大,你怎麼能這麼對他!」
徐清研也急了,衝上來一腳把瘦弱地我踢到門口。
「鄭雨!你幹嘛!」
我疼得在嘴角溢出血來,五臟六腑都跟著發顫。
徐清研擋在陳輝明面前,眼神里滿是厭惡:
「輝明又不是故意的,你至於嗎?」
我咬著牙,喉嚨裡一股腥甜湧上來,硬生生嚥下去。
「他把團團弄傷了!你看不見嗎?!」
徐清研卻連眼皮都沒抬,冷冷甩出一句:
「誰讓你沒教好他,到處亂碰東西,活該。」
這話像把冰錐直戳我心窩,我愣在原地,腦子裡嗡嗡作響。
團團踉踉蹌蹌跑過來,鮮血順著他的小臉淌下來,染紅了破舊的衣襟。
「爸爸,你痛不痛,都是團團的錯,團團不摸了,團團乖……」
明明他傷得那麼重,可他卻先擔心我。
我鼻子一酸,差點沒忍住,眼眶熱得像被火燎過。
婆婆撐著虛弱的身子從屋裡爬出來,聲音裡滿是心痛:
「徐清研,你還有沒有良心!」
「他們是你的丈夫和孩子啊,你為了個野男人這麼對他們,我沒你這樣狼心狗肺的女兒!」
她一邊罵一邊咳,瘦得皮包骨的身子搖搖欲墜。
徐清研被罵得有些抬不起頭,下巴繃得緊緊的。
陳輝明卻鬆開她的手,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你照顧你的孩子和丈夫去吧,我不配,我這就走。」
說完,他轉身就要往外邁步,像個受了天大委屈。
徐清研急了,一把拉住他,轉頭對我們三人怒吼:
「滾!你們都滾!愛認不認,我們從此斷絕關係!」
婆婆心寒至極,顫抖著聲音說:「你連我也要放棄了嗎?」
「媽,我考上京北,你回農村,我每個月會給你點錢養老。」
「你非要和鄭雨在這鬧,那別怪我不認你。」
「輝明這些年陪著我不容易,我不能讓他寒了心。」
她這一番話徹底讓我死了心。
她不捨得她身邊面色紅潤、光鮮亮麗的陳輝明寒心。
卻捨得讓我們這些託舉她到京北的人寒心。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清脆的拍手聲:
「精彩,精彩,這就是我京北的優秀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