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丈夫親手送入牢獄五年,出獄後,姜望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申請離婚。
可工作人員的聲音卻像一記悶棍,狠狠砸在姜望舒頭上。
“女士,系統顯示您從未登記結婚,無法辦理離婚。”
“怎麼可能!” 她聲音發抖,“我明明和傅西洲領了證!”
“確實沒有記錄。” 工作人員將屏幕轉向她,“您看,傅西洲先生的婚姻狀況一直是未婚,至於您手裡的這張結婚證,是假的。”
姜望舒踉蹌後退一步,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五年的婚姻,原來在法律上根本不存在。
她渾渾噩噩地走出民政局,往日回憶紛至沓來。
她是傅家保姆的女兒,十五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傅西洲,少年站在傅家老宅的紫藤花架下,白襯衫被風吹得鼓起,側臉線條如刀刻般鋒利。
只一眼,她就萬劫不復。
可他的眼裡只有青梅白若曦。
直到那場遊艇事故,白若曦墜海離世。
傅西洲整日酗酒,她默默守在旁邊,一次次為他煮醒酒湯。
那天夜裡,他醉眼朦朧地抓住她的手腕:“若曦……你回來了……”
而後,便是鋪天蓋地的吻,長驅直入的疼。
醒來時傅西洲已經離開,只在床頭留了張支票。
她將支票撕得粉碎,卻在一個月後發現自己懷孕了。
再後來,她的母親為救傅西洲葬身火海,傅老爺子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也為了還這份恩情,以死相逼讓傅西洲娶她。
新婚夜,傅西洲站在窗前抽菸,背影冷漠得像座冰雕:“姜望舒,我可以娶你,但,別指望我會愛你。”
她知道的,活人永遠爭不過死人。
所以,她從未想過要爭。
她兢兢業業,安分守己地做著他的妻子,將所有的愛慕深藏心底。
直到那天,她看見花園的薔薇有些枯萎,好心澆了些水,誰曾想第二天整片花圃竟全部枯死!
傅西洲得知後,匆匆趕回,勃然大怒,只因這些是他曾經和白若曦一起種下的,是她留給他的唯一念想。
他不顧姜望舒的解釋,直接以故意破壞罪的名義將她送入牢獄,判處五年有期徒刑。
被戴上手銬抓走的那天,她剛滿一歲的孩子在後面哭得撕心裂肺,一遍遍的喊著媽媽不要走。
此後五年,她身陷囹圄,過得生不如死,唯一支撐她過下來的,便是她的孩子。
當初她走的時候孩子還在牙牙學語,如今他已六歲,不知長成什麼模樣了。
也好,既然他們連結婚證都是假的,那她便不需要離婚了,如今她唯一想做的,便是帶走自己的孩子!
姜望舒用僅剩的零錢打車來到傅家門口,可剛推開門的那一瞬,她便整個人僵在原地。
客廳裡,一個窈窕的背影正彎腰插花,那及腰的栗色捲髮,那纖細的腰肢,姜望舒就算化成灰也認得。
“白若曦?!”
聽到聲音後,白若曦緩緩轉身,朝她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好久不見啊,姜小姐。”
居然真的是她。
姜望舒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人:“你不是死了嗎?”
白若曦眸光微微一閃,嘆了口氣:“當初年少不懂事,不想接受家族聯姻,就策劃了一場假死,和一個一無是處的男人跑去了國外。可惜啊,愛情抵不過柴米油鹽,這幾年我和他在打離婚官司,無處可去,只好借住在西洲這裡。姜小姐,你不會介意吧?”
姜望舒的心臟痙攣起來。
她想起五年前那個暴雨夜,傅西洲抱著白若曦的遺物在海岸邊站了三天三夜;想起他醉酒喊著白若曦的名字,認錯人強佔了她;想起自己因為碰了白若曦種下的花就被送進監獄。
可原來,他心心念唸的人,只是假死。
如今她回來了,可自己的人生,早已被毀得一塌糊塗。
還沒反應過來,白若曦已經走到她面前:“說起來,姜小姐今天出獄,是個好日子,不如我送你一個見面禮吧。”
話音未落,她突然伸手抓住姜望舒的手腕,狠狠往自己臉上扇去!
姜望舒愣在原地,下一秒,樓梯上便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
“媽媽!”
緊接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衝了下來,幾乎是一瞬間,姜望舒的心臟狠狠一顫。
那是她的兒子,傅奕深。
五年過去,他已經長高了許多,穿著精緻的小西裝,眉眼間像極了傅西洲。
“奕深……” 她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他。
可傅奕深卻像是完全沒看見她,衝到白若曦身邊,小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臉,聲音軟糯:“媽媽,疼不疼?我給你呼呼。”
白若曦虛弱地搖頭:“媽媽沒事,奕深乖。”
傅奕深轉頭看向姜望舒,眼神驟然變得兇狠,猛地衝過來,一把將她推倒在地!
“你居然敢欺負我媽媽!我打死你!”
小小的拳頭一下一下砸在她身上,姜望舒整個人都懵了,直到臉頰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才讓她回神。
“奕深……” 她顫抖著抓住他的手腕,“我才是你媽媽啊!”
“你胡說什麼!” 傅奕深用力掙脫她的手,眼神厭惡,“我的媽媽只有一個,就是若曦媽媽!”
姜望舒如遭雷擊,心臟像是被人生生撕裂。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你們在幹什麼?”
姜望舒猛地抬頭,傅西洲正站在樓梯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五年過去,他依舊英俊逼人,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襯得他矜貴疏離。
以前,她看著他時,眼裡總是盛滿愛慕。
可現在,只剩下無盡的痛苦。
傅西洲的目光掃過她紅腫的臉頰,眉頭微皺,看向傅奕深:“誰讓你打媽媽的?”
傅奕深倔強地仰起小臉:“我才沒有這麼惡毒的媽媽!我只認若曦媽媽!她一回來就打若曦媽媽的臉,活該被關在牢裡五年!”
傅西洲這才看向白若曦,白若曦立刻捂住臉:“西洲,不關姜小姐的事……這畢竟是你們的家,我住在這,她有怨言也是應該的。”
傅西洲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目光沉沉地看向姜望舒:“姜望舒,你被關了整整五年,還不知悔改嗎?”
姜望舒渾身發抖,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傅西洲!奕深怎麼會叫她媽媽?!”
傅西洲淡漠地抽回手:“你入獄這幾年,都是若曦在照顧他。最需要你的那幾年,你都不在,如今他叫她媽媽,有什麼問題?”
“我不在?是我不想在的嗎?!” 姜望舒聲音嘶啞,眼淚奪眶而出,“不是你為了一點花,把我關進牢裡的嗎?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兒子了,你還要讓他認白若曦做媽媽?傅西洲,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她的話還沒說完,傅奕深再次衝過來,狠狠推了她一把!
“跟爸爸無關!是我要認若曦媽媽做媽媽的!”
姜望舒跌坐在地上,眼淚模糊了視線:“那我呢?那我這個親生媽媽……算什麼?”
傅奕深冷冷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你算什麼?你什麼也不算!”
這一句話,徹底擊碎了姜望舒所有的希望。
她的丈夫不愛她,她的兒子不要她。
她這五年牢獄,換來的,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白若曦適時地站出來打圓場:“姜小姐,孩子還小,以後會慢慢改正的。”
她溫柔地牽起傅奕深的手:“遊樂園的時間到了,我們該出發了。”
傅西洲看了姜望舒一眼,語氣冷淡:“既然回來了,就好好整理一下自己,別總為這點小事鬧。”
說完,他牽起傅奕深的另一隻手,三人其樂融融地朝門外走去。
姜望舒癱坐在地上,眼淚無聲地滑落。
她緩緩抬頭,環顧著別墅的每一個角落。
牆上掛滿了傅西洲、傅奕深和白若曦的合照,三人相視而笑,甜蜜得刺眼。
以前,傅西洲從不愛拍照,可現在,他和白若曦的照片卻多得數不清。
原來,不是他不喜歡拍照,只是不喜歡和她拍罷了。
姜望舒終於笑了,笑得眼淚橫流。
她顫抖著掏出手機,撥通了學姐的電話。
“學姐,支教的名額……還有嗎?”
學姐語氣驚訝:“你瘋了?你老公可是傅西洲!京圈傅家,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你放著豪門太太不當,去吃什麼苦?”
姜望舒閉上眼,聲音平靜得可怕:“我已經申請離婚了。”
學姐震驚:“那你兒子呢?”
姜望舒看向牆上那張 “一家三口” 的合照,輕聲說:“也不要了。”
“從今往後,那些山村裡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