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凌,瘋子的話,你可不能往心裡去。”老夫人說。
曲裎跟著開口,“她真是越發的糊塗了,阿凌,爹爹實在是虧欠你良多。”
“你知道就好,”老夫人故作生氣,“今日若不是我與阿凌早就做了準備,那毒婦是想要我們祖孫的命。”
曲凌壓住心底的疑惑,配合他們做戲,“爹爹,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兩位弟弟再和夫人接觸了。”
曲凌嘆氣。
“夫人與我有什麼,那都是後宅的事情,她教唆阿毅來殺我,這是害阿毅。”
老夫人才得知此事,驚疑不定,“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告訴我?”
曲裎避重就輕的遮掩過去,“鬧著玩的,阿毅就是嚇唬嚇唬阿凌。”
不過,他心裡贊同女兒的主意。
兩個兒子,絕對不能毀在宋氏的手裡。
“這個毒婦!”老夫人氣得直仰。
竟然把自己的兒子當槍使。
“母親放心,兒子這就把兩個孩子挪到外院,再也不讓宋氏與他們接觸。”曲裎說。
老夫人點頭,“就該這樣。”
又陪著說了幾句話,老夫人便露出倦意。
折騰了半宿,有些沒精神了。
曲裎便帶著曲凌告退。
“我送你回去。”月色清冷,曲裎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今日嚇到你了吧?”
“有一些。”曲凌也學會了示弱,一味的鬧騰,並不能給自己爭取到什麼。
“你怎麼知道戚嬤嬤被宋氏收買了?”曲裎問。
曲凌心裡一凜,她就知道曲裎沒那麼容易糊弄過去。
“是祖母自己發現了。”曲凌說。
“連枝罵了姑母,我去找祖母告狀,卻發現祖母身邊的人瞞著祖母,爹爹,這樣是不對的,您覺得呢?”
曲裎點頭,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欺瞞主子,就是背叛。
“戚嬤嬤一個勁為連枝說好話,可林間苑是姑母的院子,祖母沒答應,連枝就搬進去了,祖母生氣是應該的,戚嬤嬤不該為連枝開脫。”
曲裎繼續點頭,這話也沒錯。
曲凌聲音清脆,“我和祖母便商議,做一場戲,試探一下戚媽媽,沒想到,她真的跑到夫人面前去了。”
“其實,那碗燕窩到底有沒有毒,我和祖母都不知道,是戚媽媽死了,才知道夫人原來真的存了殺心。”
曲裎背在身後的手一緊,喉嚨有些發癢。
他到雲松堂時,宋氏便信誓旦旦的說,“阿凌膽大包天,哄騙母親喝了毒藥。”
他立刻就信了,只等著曲凌回來找她算賬。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冤枉自己的女兒。
“爹爹,”曲凌見他沉默,再次開口,“戚嬤嬤屋子裡的那些金銀首飾,是祖母吩咐人在夫人離開主院後,去偷來的。”
“戚嬤嬤去見夫人那一刻,祖母便不再信她,是一定要她死的,沒被燕窩毒死,也會被打死。”
曲凌把話說得很透徹。
老夫人和宋氏之間的矛盾積壓已久,蓄勢待發。
曲裎本來還有些疑慮,這會兒已經完全打消了。
她一個剛從江州回來的女孩,哪裡攪得動侯府這攤湖水。
“爹爹,我住在侯府,也會死麼?”曲凌有些悶悶的說,“死了好多人。”
她心裡默默算著。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很快有第五個。
都是她殺的……
嘿嘿。
“不會的,”曲裎以為她嚇到了,安撫了一句,“以後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就躲開,躲得遠一點,關上暖山居的門,過你自己的日子。”
說不出是因為虧欠,還是因為血脈相連。
曲裎對這個女兒,生出了幾分心疼。
“要是夫人找你麻煩,你就讓那個公主府的丫頭,幫你打回去。”
“她叫素商。”曲凌終於笑了。
曲裎本來還對這個打傷了人的丫鬟頗有微詞,這下也不在意了。
“好,那你無論去哪兒都帶著素商。”
父女兩個相視一笑,竟然還有些溫馨。
“爹爹,將來無論是太子殿下贏,還是長公主殿下贏,咱們家只會更上一層樓。”
曲凌冷不丁的一句話,直接讓曲裎再次停下了腳步。
“我娘於長公主有救命之恩,無論我和長公主多親近,那都是應該的,太子殿下不會懷疑這是爹爹的意思。”
“爹爹,侯府的基業,不能全壓在一個人身上,萬一,長公主贏了呢?”
曲裎猶如醍醐灌頂,久久無法回神。
“爹爹只需要同往常一樣為太子做事,長公主那邊,交給我。”
曲凌含笑。
“若是太子贏了,爹爹當然平步青雲,若是長公主贏了,爹爹便說,是您授意我暗中支持長公主的。”
上一世,定襄侯府和長公主撕破臉,曲凌夾在中間,日子不好過。
她註定是會和長公主來往親密的,與其以後被宋氏拿來做文章,不如一開始就撕開一道口子。
光明正大的出入公主府。
曲裎聽了半晌,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爹爹,侯府才是我的家,我自然希望侯府好。”曲凌知道他沒下決心,決定再拱火。
她將上一世周嬤嬤說的話原封不動的說給曲裎聽。
“長公主再疼我,終究不是我的血親,否則,怎麼也該為我請封一個郡主的爵位。”
曲裎沒有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問她,“阿凌,你想要什麼呢?”
“我什麼也不想要,”曲凌笑得乖巧,“我只希望爹爹能對我更好一些。”
她毫不掩飾自己對曲連枝的厭惡,“我見不得她仗著夫人不可一世的模樣。”
“我沒娘,可我還有爹爹。”
曲裎啞然失笑。
他想起六年前,曲凌總說他偏心,說他只疼宋氏的兒女。
原來女兒從來沒變。
只是如今這樣說出來,他不反感,反而心生憐惜。
“你和連枝是姐妹,她有的,你也不會少。”
曲裎說,“明日,讓秀娘給你做衣裳,這些年你沒有的,爹爹都補償給你。”
“多謝爹爹。”曲凌眉眼彎彎。
同樣一件事,不同的方式說出來,就有不同的效果。
她要什麼?
她要定襄侯府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