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策,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女子虛虛伏在榻邊,睫羽被沁出的淚花氤溼,瞧著榻上昏迷的少年,眼中難掩擔憂。
她單薄肩頭在人前恰到好處地顫了顫,姿態脆弱,如同雨中折枝的海棠。
待木門吱呀合攏,室內無人後。
女子這才直起腰身,眼眶還泛著紅,卻早不見方才的傷心色。
演技說收就收。
上輩子,錦棠就是在拍戲時意外身亡的,死後又被女配扮演系統選中。
任務就是扮演女配,維持女配人設,直至所屬劇情殺青。
現如今在這個世界,錦棠的身份是小山村村長的女兒。
一個冒領功勞、妄圖攀龍附鳳的女配。
她頂替同村的採藥女,成了男主的救命恩人,又趁男主失憶之際,與他綁在了一起,成了男主名義上的妻子。
……
錦棠到這個世界時,男主尚在昏迷中。
後來等人醒了,她就按照劇情,央著錦家父母招了祁雲策做贅婿,已經和他做了三個月的便宜夫妻。
而就在今天,男主突然再度昏迷,劇情也迎來了重要的轉折點……
忽然,握在掌心的手動了動。
錦棠驚喜抬眸,目光卻又在下一秒怔住。
眼前的少年與往日相比,格外不同。
明明還是那副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的好相貌,但他周身的氣勢肅殺,那是真正在屍山血海中廝殺磨練出的氣勢。
鋒芒畢露。
女子自小在小山村長大,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小鎮上,哪裡見過這樣的氣勢。
她下意識鬆開了兩人相握的手。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捉住。
力道不重,但動作卻帶著些不容忽視的強硬。
大抵是久經沙場的緣故,他的手心有著與這雙骨節分明的手不相符的粗糲。
少年在床上撐起身子,半坐了起來。
他抬手,用修長的手指揩過她眼尾的淚。
漆黑的雙眸凝視著她,啟唇道,“我都想起來了。”
……
少女眼睫還凝著未乾的淚珠,溼漉漉的瞳仁裡泛著微光,顯得格外無辜。
祁雲策猛然回神,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倏地收回放在她眼尾的手。
“失禮了,抱、抱歉。”
錦棠眨了眨眼,第一次瞧見對方這副嫌棄的模樣,心裡還覺得有點新奇。
雖沒做過什麼特別親密的事,但兩人好歹也是朝夕相處了三個月,牽手這種肢體接觸還是有的。
果然是恢復記憶了,自動開啟了男德模式,要全方位為女主守身如玉了。
錦棠內心表示理解。
但她現在的身份,可是指望著借他魚躍龍門的新婚妻子。
她面色一僵,緊接著,眼中便透出些委屈和慌亂來,彷彿對方做了怎樣對不起她的事。
“你恢復記憶了?那簡直太好了。”她重新拉住了他的手,像是怕失去什麼。
“阿策,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有沒有成親?”
祁雲策下意識回握住了她的手,“我沒有成親……”
他頓了一下,許是覺得不對又改口道:“沒有明媒正娶的娶過親。”
錦棠聞言在內心點頭。
是啊是啊,她們兩個當時就簡單的拜了堂,連酒席都沒擺,更沒有拿婚書去官府登記備案,算哪門子明媒正娶。
當然,這也是個小伏筆,畢竟她這個虛假的妻子遲早是要下線的。
她眼眸閃了閃,狀似不經意的開口:“阿策,你究竟是什麼人啊,怎麼會到這裡。”
又一次問起關鍵之處,語氣不由得染上了緊張。
許是覺得這樣意圖太過明顯,她又笑著補充道:“我只是好奇,想要更好的瞭解你。”
少年的唇角似乎翹了翹,彷彿銜著朵帶露的桃花。
又似是為了遮掩什麼,唇邊的笑意迅速被他壓了下去。
“我父親名叫裴青寂,在朝為官,我隨母姓,母親是當今聖上的姐姐,瑞嘉長公主……”
身份、來歷,他講的又細緻又慢,聲音娓娓動聽。
明明說出來的名號一個比一個響亮嚇人,但卻又絲毫沒有倨傲自得的意味。
一時間靜悄悄的夜裡,徒餘少年講話的聲音,間或夾雜幾聲鳥叫蟲鳴。
燈火昏黃,兩人靠在一起說著話,牆上的影子乍一眼看上去彷彿格外親密。
祁雲策垂眸,見錦棠眼尾還帶著些紅意,大抵是剛哭過的緣故。
恰好此時她睜圓了眼睛,倒更像是個對什麼感到驚訝的垂耳兔似的。
纖長濃密的睫毛又還在輕輕顫著。
祁雲策凝視著她,笑意從眉梢到唇角緩慢地逸了出來,一時間竟忘了要說什麼。
沒了說話的動靜,錦棠迅速回神,還以為是自己走神太明顯了。
她忽地一揚頭,忘了他們此刻靠的有多近,兩人的鼻尖就此意外相撞。
彼此都有些錯愕。
視線交匯不足三秒,兩個人幾乎同時各自向後退去。
祁雲策不知怎麼想的,迅速別過頭,不去看她,只是露在一側的耳尖隱隱有些泛紅。
“抱歉,我又失禮了。”
這話說的,不像瀟灑肆意的少年將軍,倒像是個克己復禮的文臣。
錦棠知曉全部劇情,自然也曉得男主祁雲策是個什麼樣的人。
倨傲恣意,是最視世俗規矩為無物的那種人。
錦棠捂著鼻子,眨巴著眼睛心道果然啊,女配就是女配。
現在她還沒被揭穿真面目呢,你瞧碰一下叫男主排斥的,都開始用這種辦法拉開距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