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讀者老大,這裡是腦子寄存處)
文中所涉及人物均已成年。
如血的殘陽融化天穹,懸崖邊,一輛輪椅緩緩遊動著。
輪椅上的少年蒼白清瘦,神情恍惚,似乎被病魔折騰不成人樣。
在這個夜晚,沒有鳥叫,沒有蟲鳴,一切都毫無表情地沉默著。
一名少女站在不遠處的大樹下,霞光平緩溫柔地替其披了金色的細碎光暈,那一刻的她有著不屬於人世的潔淨和出塵,猶如人間天使那般絢爛。
可惜,少女一開口,就是不屬於這份年紀的狠辣。
“宋睿,他們死光了,就剩你了。”
“我活著沒什麼意義,那年上大學前夕,我就癱瘓了,這幾年也只有你來看望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謝謝或者對不起都無法形容我的感受。”
“如果我說,你癱瘓是我下的手,你還會說這些話嗎?”
那一瞬間,名叫宋睿的男人如遭雷擊,整個人也簌簌發抖,最後卻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這些年看慣了人情裡的歡薄,謊言中的虛無,你能在我死前說出這句讓我心安的話,我應該謝謝你,奕菲。”
“還有什麼遺憾嗎?”少女低下頭,一手抱胸,一手輕撫著下巴,一副神情淡漠的樣子。
只是左手腕處,有一道明顯的疤痕。
“要說遺憾的話,回到十八歲那年,和你道個歉吧。”
話畢,宋睿雙手撐起身體,衝著懸崖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了下去,風一下子就把他包圍了,在那一刻,他迷迷糊糊地看到一道白色身影也緊隨而止。
顏奕菲在半空中呢吶出的這一句話,他至死都忘不了–雖然他馬上就死。
“如果,如果你一直騙我下去,那該多好。”
風聲呼嘯,宋睿只覺得身體猛地一震,軀幹的撕裂感與大腦的眩暈感同時包圍了他。
在意識被黑暗吞沒前,宋睿回憶起與顏奕菲的過往,一股愧疚感由衷地包圍了他。
顏奕菲原本喜歡過宋睿的。
兩人在十八歲時認識,那時候的顏奕菲作為轉學生剛來江城學校,用洗得發白的衣服,寒酸到極致的妝容,和同學們做了自我介紹。
這兒是江城最好的學校,其中自然有不少權貴子弟,顏奕菲因為半路轉學,也拿不出成績證明自己,於是就安排在了一個有些混亂的班級。
教室裡的學生用各種語氣肆意討論著這名轉學生—她就像誤入皇宮舞會的灰姑娘,承受著四面八方的惡意。
唯有宋睿笑嘻嘻地上來和顏奕菲打招呼,還替她安排座位,她當時以為宋睿是位善良的男生,卻不知他另有所圖。
班級裡後排的富二代們打賭,誰能讓顏奕菲這個窮酸鬼,折下高傲的頭顱,大夥就給他買一輛最新款的機車。
討論到最後,宋睿被推出來當任務實施者,刻意地討好她,時不時送她小零食,小掛件之類的東西。
一切就這麼順其自然地發展著,宋睿邀請顏奕菲來參加自己朋友姚萍萍的生日派對,並且在眾人矚目下向她告白,在顏奕菲猶豫著點頭時,那群富二代鬨笑起來,宋睿也轉身向他們宣佈:我贏了!
顏奕菲在嘲笑聲裡掩面而哭,受盡了眾人譏諷與謾罵,而宋睿則轉身牽起了另一名女生的手—姚萍萍,你這下該答應我了吧?
自此以後,顏奕菲在學校猶如過街老鼠,誰見她都要嘲弄兩句,就連宋睿也時不時地嘲笑她—女朋友,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約會?
可惜這群戲弄人的富二代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惹了什麼樣的魔鬼。
顏奕菲其實是燕京顏家的私生女,自這起事件發生之後,她跟隨尋來的爺爺回京,在顏家老爺子運作下,掌控權勢,最後一一報復嘲笑她的同學。
宋睿是在高考結束後,顏奕菲回燕京那晚癱瘓的,自那天起,他的富二代朋友們沒再給過好臉色,嘲笑聲紛至沓來,他也在癱瘓的這幾年裡嚐盡了當時顏奕菲屈辱的感受,就連父親都對他不聞不問,唯有那時成為顏氏集團掌舵人的顏奕菲將他接出醫院,租了房子,悉心照料著他。
在這個靠海的小別墅裡,顏奕菲一星期會過來一趟,與宋睿聊些“家常”,今天誰又家破人亡,跳樓自殺,今天誰又醜聞纏身,服毒而終—這些都是他曾經的同學。
宋睿是最後一個死的,他不明白顏奕菲為何始終不衝他動手,或許,曾經敏感而孤傲的少女心裡,始終留著一個位置,留給那個假惺惺,卻溫言軟語對她好的男人吧—畢竟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人對她真正好過。
在解決心結後,顏奕菲生無可戀跟著一起跳崖自殺。
如果—在記憶閃回的最後時刻—宋睿懺悔著,如果能重來的話,他一定會不顧一切保護她,讓所有的悲劇不再重演。
就在那時,血肉模糊的宋睿右手腕,有一隻古樸的手錶開始發光—那是顏奕菲在曾經的生日聚會上,鄭重送給宋睿的定情信物,卻被他鄙夷地丟在地上,碎了一地,只是在療養的小別墅裡,顏奕菲又將修復好的手錶送給了他。
血液逆流,像蜘蛛絲般包圍了手錶,那一刻,宋睿徹底閉上了眼睛。
…
…
“宋哥,好樣的!”迷迷糊糊中,有人在耳邊起鬨,噼裡啪啦的掌聲便響了起來。
宋睿猛地睜開眼睛,愕然地環視左右。
“這是…十八歲的生日聚會?”
喧鬧的人群上方是盞巨大的水晶吊燈,燈光並不刺眼,朦朦朧朧的就像麥芽糖融化在客廳半空。
人群空出了一個橢圓形的空間,大家都向著中間嬉笑謾罵,肆意嘲弄。
裡面是跪地哭泣的顏奕菲。
她穿著一身蹩腳卻乾淨的白裙,雙手掩住臉,發出一種近似尖叫的悲鳴,像一隻在冬寒的夜裡臨死的鳥在叫,把人的神經一寸一寸的割著。
可嘲笑她的同學們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而他宋睿,不僅僅嘲笑過她,更是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
一隻破碎的手錶靜靜地躺在顏奕菲身邊,滴答滴答轉著。
人群中的少女抬起頭,目光掃過這些客人的臉,似乎想要將這群人的臉面一一記在心裡。
直至那道狠厲的目光落在宋睿臉上。
慢慢變為孤魂般的絕望。
“我真是…該死…”宋睿聽到自己喃喃地說道,“真是…死一萬遍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