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拎著一杯豆漿與白粥，舔著個笑臉站在顏奕菲身旁時，宋睿卻忽然覺得口袋裡有什麼滾燙的東西。
他踹兜裡摸了摸，原來是宴會上破碎的手錶，剛想說些什麼，腦海裡忽然警鈴大作。
這個瞬間，也就是宋睿剛將熱騰騰的晚餐放到長椅邊的那一秒，顏奕菲就猛地從書包裡掏出一把滲著血跡的剪刀，向著宋睿的心口刺去。
沒有嘶吼，沒有哭喊，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用足以將人貫穿的力道遞出了這把剪刀，也帶著同歸於盡的覺悟。
那一瞬間，宋睿與顏奕菲兩人目光在半空中對視，他見到了後者嘴角勾起的弧度，就像是自溺者在氣泡裡浮出的釋然微笑。
下一秒。
在千鈞一髮之際，宋睿生生捏住了顏奕菲的手腕，可惜，女孩如臨死前的困獸一擊力量之大遠超他的估計，匆忙之間，只得伸出左手，一把推在即將扎進自己胸口的剪刀上。
銳利的剪刀順暢地分開左手掌心的血肉，帶出大片飛濺的血液，在引起醫院走廊眾人尖叫的同時，也給宋睿留下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傷口。
幸好，剪刀在接觸到他手掌，濺出鮮血的瞬間，力道銳減。
耳邊都是驚呼與吵鬧聲，有許多人衝著舉起剪刀的小姑娘指指點點，更多的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更有一群人急匆匆地離開是非之地，叫嚷著快報警，快報警。
顏奕菲刺出那一下後，只感覺渾身失了力氣，跪倒在宋睿濺出的血液裡，低低地啜泣起來。
她還是收住了手，沒有想象中那麼狠辣。
旁邊的宋睿捂著汨汨流血的左手腕，站在原地愣神，他似乎意識到了，面前的少女即便不是那位兇名赫赫的女魔頭，但早已在生日宴會那會兒時心如死灰，記憶裡那位勾起嘴角，輕聲細語告訴自己同學死訊的癲狂女人，似乎正和跪在地上啜泣的身影漸漸重合。
顏奕菲原來應該是個很好，很乖的女孩吧？
他決定做一些改變，應該說很大的改變，強硬手段對這位骨子裡偏執，倔強，甚至有點瘋狂的女孩並不管用。
“我說。”宋睿在她旁邊蹲下來，輕聲勸告道，“哭花臉就不好看了。”
顏奕菲跪在地上沒有回應他，目光潰散，突然沙啞著嗓子冷笑起來，就像一個瘋子一般。
走廊盡頭兩位手持電棍，神情嚴肅的警察，觀察到女孩手裡沒有兇器，才慢慢靠近過來。
將圍觀人群疏散至走廊盡頭後，一名女警半蹲平視著顏依菲，另一名用執法記錄儀對著她。
“顏奕菲，你是一中的學生是吧，”女警察停頓三秒，猛地指向一旁的宋睿，“為什麼襲擊他？”
顏奕菲睫毛顫動，看了眼宋睿掌心凝固的血痂，喉頭滾動兩次，最終抿緊發白的嘴唇，一言不發。
在詢問很多次後，女警仍舊沒有從跪在地上的女孩口裡得出任何消息，於是揮了揮手，示意旁邊記錄的協警扶起顏奕菲，並囑咐宋睿處理好傷口後也跟隨前往。
眼睜睜望著顏奕菲順從地站起身就要回警局，宋睿一把攔住去路。
“等一下！”
那女警被不言不語的顏奕菲弄得心情很糟糕，見狀更是眉頭緊皺，“怎麼，你要補充些什麼？”
“當然有！”
宋睿看了眼在警察背後不知是害怕還是在懊悔的顏奕菲，深深吐了口氣：“我是自己刺傷自己的。”
在那瞬間，顏奕菲像是難以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猛地抬頭望向宋睿，眼睛裡閃過錯愕，震驚之類的東西。
女警倒是來了幾分興趣，她掏出記事本，唰唰地用筆寫了兩行，示意宋睿繼續。
宋睿頗為尷尬地笑了兩聲，“其實…那啥…我和小姑娘就是男女朋友嘛，那啥她想要和我分手，我不樂意，所以就刺傷自己手來威脅她。”
圍觀的眾人先是一陣沉默，待到回神之後，滿場頓時爆發出喧鬧的議論聲與怒罵。
一名戴著大金鍊子的光頭男義憤填膺地上前怒罵道：
“幹！老子賭五百塊這小逼崽子在演戲，警察同志快看看地上的是不是番茄醬，傷口是不是化妝！”
宋睿恬不知恥地展示了下左手傷口，回罵道，“嘴巴給老子放乾淨點，你以為我是你脖子上的金鍊子，還作假啊？”
眾人用懷疑的目光望著光頭脖子，光頭心虛地左顧右盼，縮著腦袋走了。
另一名穿著校服的女生，拽著旁邊閨蜜的衣袖大聲密語，“哇，什麼現實版病嬌文學，趕緊拍下來發校內網！”
在閃光燈掠過顏奕菲慘白臉蛋之前，宋睿脫下衣服矇住了她的腦袋，隨後指著那名八卦的小女生威脅道，“你敢髮網上，我就敢來你家找你！”
小女孩哪見過這種惡霸，當即尖叫一聲縮回人群。
警察在旁邊咳嗽一聲，宋睿連忙道，“警察姐姐，我這人就是比較喜歡開玩笑，我是守法公民，絕對不會走在犯罪的道路上！”
另一名抱著小孩的少婦，誇張的捂住嬰兒耳朵，碎碎念道，“造孽啊，這種動不動就尋死覓活威脅女人的人渣就該化學閹割！”
宋睿立刻轉身面向她，很認真的指著自己的臉，啐道，“瑪德，這麼帥的男人閹割不就可惜了嗎？”
眾人一陣噓聲，宋睿得意地叉腰乾笑兩聲。
“安靜！”警察怒吼一聲制止了義憤填膺的人群，隨後呵斥宋睿，“你趕緊給我去包紮下，然後跟我到警局來做筆錄！”
“兩分鐘就好，搞點紗布什麼的。”在警察姐姐面前，宋睿乖巧地像個人畜無害的寶寶，“我們趕時間，抓緊做個筆錄就回家吧，明天還要上學呢。”
“你還知道自己是個學生啊？”女警察毫不客氣地回懟，“自殘威脅都用出來了，挺有手段的嘛？”
宋睿嘿嘿笑著，“那是，那是，這麼漂亮的女朋友，當然不能分手咯。”
女警察冷哼一聲，不再與油腔滑調的宋睿耍貧嘴。
宋睿與顏奕菲並排走出醫院，低下頭悄悄地在後者耳邊說道，“一會兒警察找你做筆錄時，你就說上前想要抓著我手，來阻止我，明白嗎？”
顏依菲低著腦袋，自顧自地走著，在宋睿連續用手肘戳她三次肩膀後，終於忍不住低聲回道，“這是我的剪刀，也是我刺傷的你。”
宋睿臉色一變，但還是苦口婆心勸道，“你這麼說可是要坐牢的。”
“坐牢就坐牢。”顏奕菲仍舊很倔強。
宋睿用手肘給顏奕菲肩膀再來了一下，聲音裡帶了些怒意，“你這人腦子有問題吧？”
“有問題怎麼了？”
警察回頭見兩人竊竊私語，頓時大怒道，“你們兩個給我老實點，交頭接耳做什麼呢？”
“你不想說，待會就我來說好了！”宋睿講完以後，便跟著上了警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