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睿蹲在地上，那雙始終閃著冷光的眼睛此刻卻深沉無比，好似蹲在地獄盡頭的烈焰，遭受炙烤一般灰暗。
顏奕菲在那瞬間有點失神，她甚至覺得自己在醫院不該如此衝動，她晃了晃腦袋，在心裡告誡自己，蹲在地上的就是個無恥混蛋，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聽到顏奕菲出言嘲諷後，他警惕地抬起頭，“誰？”
看清來人的短短幾秒鐘，宋睿眼裡便一點點凝出光芒，可語氣卻是毫不客氣，“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大半夜不回家來這嚇人。”
顏奕菲自離開警局時，這個問題就一直縈繞在心頭，此刻見宋睿恢復精神，當即出口問道，“為什麼要幫我，我剛才在醫院是真的想殺了你。”
宋睿心情狂躁，自暴自棄地喊道：“你都答應我當女朋友了，老子想幫就幫，你管得著嗎，你以為給我一剪刀就能讓我知難而退嗎？想都別想，我就是死也不會放過你的！我他媽的死了都當個厲鬼，每晚都來找你！”
顏奕菲嘴巴張了又合上，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考慮半天后針鋒相對地回道，“宋睿你真該在精神病科掛個號。”
宋睿被她毫無語氣波動的話氣了個半死，蹲在地上默不作聲，顏奕菲沒想到原本張牙舞爪的惡霸此時像個受了氣的媳婦一般，又考慮了一會，從口袋裡翻出一塊手帕遞了過去，“你要哭嗎？”
“怎麼，想要看我哭，順便嘲笑兩句嗎？”
“說實話最好還是別哭吧，你叫起來都這麼難聽，哭得話，派出所應該會出警來抓你吧。”
宋睿更生氣了，這顏奕菲腦子肯定有什麼大病，他猛地起身，一把抄起對方遞過來的手帕，惡狠狠地擦了一大坨鼻涕，看得顏奕菲直皺眉。
考慮了一會，顏奕菲決定將那塊手帕收了回來，然後轉身就走，一點都不帶猶豫。
宋睿望著她的身影，又屁顛屁顛地跟了過去，一副沒心沒肺的流氓樣子，“我送送你吧，你看這大半夜的，萬一碰上流氓啊什麼的，多危險啊！”
“不用。”顏奕菲一邊走一邊搖頭，“我家就在附近，再說了警察局旁邊，哪有人敢耍流…”
話說到一半，腳步停了下來，她轉過頭面無表情地剮了宋睿一眼。
宋睿立刻明白這流氓指得就是自己，但也不惱，就這麼大大咧咧地一路跟著對方。
兩人一路無話，大概走了十分鐘，顏奕菲覺得再走下去就要送她到家了，於是站定突然說道，“你為什麼要從生日宴會里跑出來？”
“我女朋友走了，我待在那兒還有什麼意義？”
“你現在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說完顏奕菲猛地轉身盯著宋睿，在馨黃的燈光下，宋睿發現顏有個很好看的鼻子，鼻樑細窄，側面極高，斜出一個尖兒，若不是微黃秀髮修飾，免不得給人以一種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氣質，她的劉海被剪了一塊，此刻卻不顯得凌亂，倒是襯托得眼睛很暖。
宋睿懊惱地拍著自己腦門，到底怎麼樣才能解釋自己如此破壞人設的行為，說實話，要是有個人向他那樣反覆橫跳，他也是會起疑心的。
宋睿絞盡腦汁，拇指在衣領釦來扣去，吐出了幾個詞:“我沒，沒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就是突然大徹大悟，覺得自己這麼做不對，想要改過自新。”
“我發現你有個習慣。”顏依菲諷刺地開口道，“每次撒謊都習慣性勾右手大拇指。”
宋睿木然地張大嘴巴，用受傷的左手猛擊右手大拇指：“就你不老實，就你不老實！”
“還有個習慣，”顏奕菲繼續說道，“準備撒謊就會骨碌碌地轉眼珠子。”
宋睿深吸一口氣，捏了捏鼻子：“嘿嘿，想不到你還挺關心我。”
“你還想從我身上找樂子是嗎？”
夜風掀起顏奕菲校服的衣襬，露出了她腰間的淤青。
宋睿忽然發現，在敏感多疑的顏奕菲面前，自己前後反差實在過大，對她造成的傷害也難以彌補，現在的情況，就是自己完全得不到對方的信任。
最痛的背叛永遠始於最深的信任。
“沒有，你真的想多了，”宋睿努力控制著要顫抖的大拇指，“我是真心待你，也是真想改過自新，不要像以前那樣墮落下去。”
“我不需要你的解釋。”顏奕菲冷哼一聲，“我知道你還想繼續找我的樂子，想做就直說，不用玩這種假惺惺的溫情套路，你說我是你女朋友，好，那我就是。”
顏奕菲這句話落下時，宋睿還自顧自地在說–其實我今天是做的有些過分，你要分手我可以理解，我們可以從普通朋友開始…還未說完，他猛地一激靈，湊到顏奕菲面前，難以置信地打量著對方。
“要麼…”宋睿露出特別憂傷的表情，“要麼我明天陪你去腦科掛個號吧，看看是不是今天把你腦子打壞了。”
顏奕菲嘴角勾出冷笑，“我說你已經是我男朋友了，接下來你想要對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明白了嗎？”
宋睿聞言一愣，他根本不能理解對方的想法，心裡悵然無比。
還記得曾經的世界線裡，自顏奕菲攙扶著羅陌回家後的第二天起，再也沒有和他說過話，宋睿也在差不多時間裡，遇到父親大吵一架，只是第二天見到顏奕菲左手腕處纏著紗布，無論後面自己怎麼嘲弄，都沒有理會過自己。
可事到如今，在捱了一剪刀後，顏奕菲反而答應當自己女朋友了，這種發展令宋睿有些茫然，到底是怎麼回事？
醞釀了好一會語言後，宋睿小心翼翼地開口了。
可惜性格惡毒的他控制不住自己嘴巴里面說出來的話。
“你不是要我從你眼前永遠消失嗎？怎麼突然轉性了？”
顏奕菲深深吸進一口涼氣，也不辯解，轉身就走。
宋睿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小跑著跟上去補救，“你是不是準備報復我的計劃，女朋友這個身份其實不好，容易被發現端倪的，你看我剛就侮辱過你，如果某天癱瘓了，警察隨便一查就能知道是你動的手，明白嗎，別做傻事，想想你家裡的親人，他們會很傷心的！”
“你夠了沒有！”顏奕菲猛地停下腳步，壓低聲音嘶吼道，“你說不要分手，好，我同意，你想從我身上找樂子，我也沒意見，你到底還想要我答應什麼，宋睿，你真是個讓人厭惡透頂的傢伙！”
宋睿被歇斯底里的顏奕菲弄得有些錯愕，因為太恨自己，所以在她眼裡，自己說得每一句話都是別有用心。
“好，好，好。”宋睿舉起雙手下壓，左手的繃帶在路燈照耀下顯得更為猩紅，“先冷靜下，我現在是你男朋友了，我們還有四個月的時間對不對，我會盡一切可能讓你安心學習，明白嗎？”
說完以後，也不容顏奕菲反駁，宋睿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