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季霖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直到那頭傳來薄君屹略顯不耐的嗓音，“說話。”
“薄總，那晚的那個女孩子懷孕了，還是雙胞胎。”
他的話剛落音，就聽到老闆冷嗤一聲，“她懷孕，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二十歲時出過一場嚴重的車禍，大大小小的手術做了十幾次，醫生已經明確說過他生殖功能受損，這輩子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他怎麼可能讓她懷孕，而且還一發兩個？
“季特助，是不是最近的工作太清閒了，讓你無聊到偷偷跟蹤人家小姑娘，嗯？”薄君屹嗓音清冷，彷彿能凍結周圍的空氣。
季霖聽得頭皮一緊，連忙解釋，“薄總誤會了，我今天陪我太太去產檢，碰巧在門診看見她，她今天好像是過去打胎的，老闆，黎小姐已經懷孕十週了，醫院這邊可以給胎兒做DNA檢測——”
薄君屹簽字的動作微微頓住，沉吟片刻，淡淡道：“那就等結果出來再向我彙報，還有，對所有人保密。”
季霖當然明白老闆是怕被別有用心的女人纏上，更不想因為孩子被家人逼著結婚。
說白了，就是去母留子。
只是，這小姑娘看著並不像是很有心機的樣子，而且長相甜美乖乖巧巧的，如果老夫人見了肯定喜歡得不得了。
正嘆氣，手機收到信息，是他安排的人發來的關於黎蘇蘇的資料。
黎蘇蘇，二十歲，江城大學財會專業大二學生，家裡有一個遊手好閒的賭鬼父親，一個常年搓麻將的母親，還有一個三十歲的光棍哥哥。
黎蘇蘇是撿來的，在家不受待見，從小生活得非常艱苦，高考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入江城大學，讀大學的學費都是靠自己勤工儉學，但成績卻非常優秀，每年都拿獎學金。
她每天除了上課就是泡在自習室圖書館，要麼就是去學校內部的餐廳打工，尤其近幾個月幾乎沒出過校門，可以肯定的是，這段時間沒有跟老闆之外的任何男人接觸過。
這說明孩子十有八九就是老闆的，當務之急就是先拖住黎蘇蘇不讓她手術。
所幸，這是薄家的醫院，這裡的醫生都認識他，這點小忙還是會幫的。
半個小時後，黎蘇蘇拿著一堆單子重新回到門診，醫生翻了幾下，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黎蘇蘇的小心臟也跟著沉了沉，“醫生，有問題嗎？”
“小姑娘，你這個屬於胎盤前置，如果強行進行流產可能會引發大出血，嚴重的情況可能要切除子宮，甚至危及生命——”
聞言，黎蘇蘇的眼淚就不聽話地掉了下來，聲音也不自覺帶著幾分顫抖，“昨天做的B超，還好好的。”
“那個，是我沒看清楚。”醫生臉上掠過一抹尷尬，馬上又微笑著安慰，“姑娘，聽阿姨的勸，如果男朋友願意負責，儘量還是把孩子生下來，可不是誰都有福氣懷上雙胞胎的，而且小傢伙還發育得這麼好。”
黎蘇蘇抿抿唇，“謝謝阿姨，我再考慮考慮。”
離開門診後，黎蘇蘇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一個人坐在醫院小花園旁邊的長椅上發呆。
醫生說她不能打胎，可是她這種情況更不適合把孩子生下來。
雖然知道打胎很危險，但她只能這麼選擇。
如果註定活到二十歲，那就這樣吧。
她輕輕撫過依舊平坦的小腹，眼淚默默地流：“寶寶，對不起，你們是媽媽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媽媽卻沒有能力守護你們。如果，媽媽不能度過這次難關，那就去天堂陪你們，好不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黎蘇蘇起身從長椅上站起來，朝醫院外面走去。
不遠處的季霖並沒有跟過去，而是派薄君屹手下的女保鏢暗暗跟蹤保護她，以方便隨時向他彙報情況。
就在剛剛，他安排的醫生已經偷偷採取了黎蘇蘇的手臂靜脈血樣本，只需要老闆過來一趟，便可以做DNA鑑定。
但最早也要明天上午才能出結果。
在此之前，他必須時刻關注黎蘇蘇的動向，以防她衝動之下打掉孩子。
–
黎蘇蘇回到江大，連中午飯也沒吃，就躺到了床上。
閨蜜唐藝昕拎著午餐進來，看見她躺著，關切問道：“蘇蘇，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吃飯了沒？”
平時這個時間，她都會在學校的餐廳兼職，一般在餐廳吃完午餐再回宿舍，很少會在這個點回來。
怕被好友看到自己哭紅的眼眶，她下意識地往上拉了拉被子，聲音有氣無力，“這次來例假肚子疼的厲害，我請假了。”
唐藝昕聽出她聲音不對，忙走過來，抬手把午餐遞到她床頭，“先吃點東西，待會兒我幫你煮點紅糖姜水，去去寒氣。”
“你快吃飯吧，昕昕，我沒事，躺一會兒就好了。”
黎蘇蘇說著，只覺得嗓子眼兒一陣乾澀，眼淚又無聲流下來。
唐藝昕看見她哭，抬手替她擦眼淚，“蘇蘇，老實說，是不是班上那幾個女生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出氣！”
“真沒有。就是因為請假被老闆說了兩句。”黎蘇蘇小聲撒了個謊。
她確實被欺負了，幾個月前的那個晚上，她被自己的父親親手送到了陌生男人的房間。
甚至還沒等她離開酒店，那幫人就搶走了那一百萬的“報酬”。
再想到自己可能跟寶寶一起死在手術檯上，默默離開這個世界，眼淚像開了閘的水龍頭，徹底失控。
她哭得這麼厲害，唐藝昕哪裡會相信她的說辭，但既然她不想說出實情，她也不便再問。
安慰了幾句之後，她貼心地幫她煮好紅糖姜水，看著她把午餐吃了，才打開筆記本繼續碼字。
唐藝昕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網文作者，平時利用課餘時間寫作，是一個非常努力又熱心的女孩子，也是黎蘇蘇最好的朋友。
黎蘇蘇時常覺得，也幸好遇見了唐藝昕，她艱難的生活才變得不那麼難熬。
但即便她非常非常好，她還是不敢把自己懷孕的來龍去脈告訴她。
她怕唐藝昕嫌棄她不乾淨，也怕自己永遠失去她這個最好的朋友。
次日週末上午，黎蘇蘇重新去了那家醫院，看到不是昨天的門診醫生，她暗暗鬆了口氣，抬腳走進去。
女醫生抬頭看她一眼，眉心一跳，隨即臉上染上一抹溫和的笑意。
“姑娘，你哪裡不舒服？”
黎蘇蘇聲音小小的，“我懷孕了，想做流產手術。”
女醫生眸色深了深，她沒想到這姑娘會如此執著，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流掉孩子。
他們老闆這麼好的條件，也不知道這姑娘怎麼想的！
醫生心裡著急，但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面色平靜地看著她，“先去體檢吧，評估通過的話才可以手術。”
“醫生，我昨天已經體檢過了，這裡是所有項目的體檢單子。”黎蘇蘇從包裡翻出一沓單子遞過去，又補充一句，“我願意承擔所有的手術風險。”
“我能理解你現在的處境。”女醫生看完，將單子整理好遞給她，“但是你這個情況手術風險非常大。”
黎蘇蘇眸色暗了一瞬，但隨即又鼓起勇氣，“謝謝醫生，我已經決定好了。”
見她這麼執拗，醫生張張嘴，欲言又止，最後，無奈嘆口氣，“好吧，你先去體檢。”
“還要再體檢一遍？”
“對。”
黎蘇蘇不由皺了皺眉，她昨天體檢花了一千多，如果再體檢一次，剩下的錢肯定不夠手術費。
怎麼辦？總不能再找昕昕借吧。
她真的張不開這個嘴了。
醫生大概看出了她的處境，有些同情地看著她，“小姑娘，你這個手術風險大，術後肯定是要住院觀察的，十幾天的住院費醫藥費差不多要兩萬——”
“我，我再考慮考慮。”
黎蘇蘇尷尬地站起來，對著醫生微微躬了躬身，逃離了門診。
剛來到走廊，遠遠看見一道鶴立雞群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黎蘇蘇瞬間臉色慘白，像個斷線木偶，無法移動腳步。
她想起來了，那人正是幾個月前酒店“欺負”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