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距離他不到五米的地方,站著一個戴著奇怪帽子的女同志。
少女穿著襯衫短裙,即使沒有刻意去看,那雙被粉色格子裙包裹著的雙腿又細又直,再加上看起來就很貴的黑色小皮鞋,簡直惹眼的過分。
皮膚細膩,身形纖長,黑色的長髮披散在肩上,兩人目光對上的瞬間,男人漆黑的眸子里正好映出女孩姣好豔絕的五官,白淨清絕的小臉沾了幾縷髮絲,精緻的眉眼正呆呆地看著他。
這年頭哪裡有人會是這樣的打扮?
簡直活脫脫一資本家的大小姐。
就衝她這露胳膊露腿的衣著,不被人懷疑是特務簡直都對不起她。
談越洲不留痕跡地皺了皺眉。
穩住手裡的煙,猛吸一口,掐滅菸頭,這才緩慢直起身,這才朝著雲晚晚的方向走了過來。
雲晚晚還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被男人盯的渾身不自在,皺了皺眉,想裝看不見,結果卻是一條死路。
有點無從下腳。
“不好意思,你的腳……能讓一下嗎?”
男人沒有說話,就這麼直直堵在她的面前。
男人看起來大概二十三四的年紀,濃密的短髮看起來就扎人,俊美無匹的臉上帶著些許漫不經心,小麥色的肌膚,鼻樑挺直,整個人看起來又野又痞。
他個子很高,身高直逼一米九,穿著一件有些老舊的深藍色的工裝,掐滅的菸頭夾在指節之間,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簡直哪哪都不太正經。
這該不會就是楊應星那個混黑社會的大哥吧?
雲晚晚嚇傻了,越想越覺得可能。
聽說楊應星那個護犢子的大哥初中畢業,沒什麼文化,在電子廠裡擰螺絲,平日裡眼高手低的,又嫌廠裡的工資太低,索性就帶著一幫小弟幹起了收保護費的勾當。
現在也發展成十幾二十個人的小幫派了。
雲晚晚就是個剛畢業的高中生,被家人保護的太好,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
從來沒有和黑社會打過交道,雲晚晚瞬間頭皮發麻,想裝看不見都不行,忙不迭往後連退了好幾步。
“我、我把我的錢都給你,大哥,你能放了我嗎?”
男人扔掉手裡的菸頭,往前一步,直接走到了她的面前,硬邦邦的身軀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雲晚晚更害怕了,看都不敢再看他,身軀止不住的顫抖,抓錢包的手比之前更緊了。
談越洲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這位女同志,光天化日的你穿成這樣,是不是打算耍流氓?”
嗯?
耍流氓?
雲晚晚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誰耍流氓啊,她嗎?
等等,他叫她同志?
超絕鈍感力的雲晚晚這才察覺到有點不太對勁,認真觀察起周圍的環境。
原本寬敞整潔的巷子此刻變的格外破敗,乾淨的水泥地面也變成了青石板路,上面堆積著厚厚的青苔。
兩邊的牆面變成了磚瓦紅牆,牆皮脫落,顯得有些灰撲撲的。
巷子黑乎乎,天氣陰沉沉。
正如雲晚晚此刻的心情。
對面的磚牆上用紅色的油漆印著六個大字。
抓革命,促生產。
另一邊牆面上是一個老舊起皮的宣傳畫,滿滿都是紅色正能量。
雲晚晚瞪大了眸子,腦袋一片混亂,滿眼不可置信。
她這是遇到了傳說中的穿越?
難道是在做夢?
所以,他不是楊應星的那個收保護費的混混黑大哥?
雲晚晚暗戳戳掐了自己一把。
好疼!不是做夢。
她居然還是身穿,連一個正經身份都沒有的黑戶?
那她身上的衣服怎麼辦呀?
雲晚晚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本來就愛美,為了參加同學聚會,出門之前可是化了好久的妝,再加上今天天熱,她出門穿的可是jk短裙。
這樣明顯不符合時代的衣著實在是有點太惹眼了,說不定還會被人懷疑是特務給抓起來。
雲晚晚想哭的心都有了。
“同志,怎麼不說話?”看著小姑娘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男人繼續套近乎,“看你有點眼生,你叫什麼名字,之前不是清河縣的吧?”
“不是清河縣的。”
雲晚晚不留痕跡地把手機偷偷塞進包裡,斟酌著語氣組織語言,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我……我叫雲晚晚,是從南邊過來的,來清河縣投奔親戚。”
“我爹孃重男輕女,嫌棄我是個女孩,就想讓我嫁給隔壁村的傻子王二牛,我不願意,他們就打我,還把我關進柴房,我也是趁著他們不注意才跑了出來,就想來清河縣找我的姑姑……”
小姑娘說的言辭懇切,說到最後就連眼眶都有些泛紅,淚水掛在眼眶裡要掉不掉,整個人看起來楚楚可憐。
我見猶憐,人比花嬌。
要不是這個故事太假,談越洲差點都要信了。
對她不好脖子上能掛那麼貴的項鍊?還有腕上那個精緻漂亮的手錶,談越洲在省城都沒見過那麼好的貨。
談越洲越來越覺得這小妞的腦袋好像有點不太靈光。
有點傻。
正常人誰露胳膊露腿的出門啊,還穿金戴銀的,真不怕被賊惦記?
雖然編的故事太假,但云晚晚想哭是真的,她現在真的有點崩潰,為什麼偏偏是她穿越。
憑什麼呀。
她明明生活的好好的,爸爸媽媽都對她很好,家裡也不愁吃喝,從小就沒吃過什麼苦,她一點也不想來這個時代受生活的苦。
再說了,爸爸媽媽就她一個女兒,她現在穿越了,家裡的家業誰來繼承呀!
雲晚晚心都涼了,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越想越傷心,越想越難過。
“別哭了。”談越洲臉上表情未變,端著一副正經樣,把自己的深藍色工服脫下來遞給她,“你先穿我的衣服擋擋,就這樣走在街上,想不被人惦記都不行。”
瞌睡來了送枕頭,雲晚晚沒理由拒絕,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抓起男人的衣服就往身上套,“謝謝,你真是個好人,等我以後找到姑姑就把衣服還給你。”
素白的指節不小心擦過男人的手背,有些發癢,談越洲的指節不自覺動了動,沒再說話,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懶散樣。
工裝服給了雲晚晚,男人身上只剩了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胳膊上緊實的肌肉線條清晰,硬邦邦的,看起來就很能揍人的樣子。
雲晚晚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談越洲摩挲著手指,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男人的衣服寬大,雲晚晚穿著他的衣服,這下連那個短到沒邊的粉格子裙都看不見了,只留下一雙纖長筆直的雙腿在談越洲眼前晃悠。
得,這下再想裝正人君子也沒可能了。
談越洲嘆了口氣,“你先把衣服脫下來。”
雲晚晚啊了一聲,緊張兮兮地攥緊領口,“你不想給我了嗎?”
臉上的表情變得一言難盡,“瞎想什麼,我是讓你先把外套脫下來綁腿上。”
“哦……”
雲晚晚也覺得這樣穿有點怪,趕緊把衣服脫了下來綁在腰上,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好歹能擋住她的大腿,甚至連她的小腿肚都能遮住。
男人兩手插兜,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題,“對了,你姑姑找到了嗎?我對這片挺熟的,需不需要我幫忙找?”
“不用!”
自來熟的讓人有點尷尬,雲晚晚連忙搖頭,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我自己可以找的,謝謝……叔叔………”
談越洲嘴角的笑瞬間僵住了,“……叔……?”
雲晚晚立馬改了口,“……哥……謝謝哥哥。”
話音剛落,身後的大鐵門嘎吱一聲直接被打開。
“越哥,廠裡那批貨要你過去看一下。”郝有錢人未到聲音先到。
雲晚晚被嚇了一大跳,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談越洲高大的身軀直接擋在了她前面。
“老大,你——”
鐵門後面的郝有錢還沒有來得及探出腦袋,一隻大掌就直接給他按了回去。
餘光之中瞥見一個女同志的殘影,連人長什麼樣都還沒看清楚。
談越洲若無其事地關上鐵門,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直接對雲晚晚道:“走吧,先帶你去我家。”
“啊?”
雲晚晚有些懵,目光比之前多了幾分警惕。
怎麼就要去他家了?
談越洲的眼神不留痕跡地在她腿上停頓了幾秒,“小姑娘,先別急著防我,你確定不需要換條褲子?”
“不然就現在這樣,你覺得你能上的了街?”
“沒有。”雲晚晚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有點驚訝,畢竟我們才剛認識……”
“你應該慶幸,得虧你遇見的是我,要是其他人……”談越洲語氣一頓,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那可就不好說了。”
雲晚晚現在確實上不了街,很沒出息的就同意了。
談越洲住的地方離這裡並不算遠,拐個彎走幾步路就到了,是廠裡分的家屬院,不過不是那種單獨的院子,好幾戶住在一個院子裡,屬於那種老舊的居民雜院。
這個時間段很多人都去上工了,院子裡沒什麼人,只有隔壁的王二嬸坐在家門口的矮凳上納鞋底。
談越洲把雲晚晚擋在身後,兩人一起進了屋子。
從櫃子裡翻出一條軍綠色的褲子遞給她,“我這裡沒有女同志的褲子,這條褲子是我五年前的,你試試。”
褲子對於雲晚晚來說還是有些長了,甚至有些看不出版型,不過這個時代很多人穿的衣服都有補丁,能有的穿就不錯了。
“謝謝同志,你是個好人。”雲晚晚接過褲子,在包裡翻了又翻,最後翻出幾顆巧克力,直接塞到了男人手裡,“我現在沒什麼能報答你的,身上只剩下這個了。”
巧克力?
包裝紙上還都是洋文,這就是小姑娘所說的爹孃對她不好出來投奔親戚的小可憐?
談越洲挑了下眉,把巧克力拿在手上掂了掂,“可別,別給我戴高帽,你錯了,我可不是什麼好人。”
雲晚晚哦了一聲,假裝沒聽懂,“我現在只能給你這個,其他的等我以後有錢了再報答你。”
“妹妹,你真沒明白我說的什麼意思嗎?”談越洲覺得自己暗示的已經夠明白了,“瞭解我的人都知道,我這個人沒有做慈善的癖好。”
“我對你什麼意思你真看不出來?”
“什麼意思?”雲晚晚大腦有一瞬的短路,“想認我當妹妹?”
其實當妹妹也是可以的,反正她現在也沒有地方去。
“小姑娘,你玩我啊。”談越洲舔了舔後槽牙,兩手插兜往後靠了靠,“把你的小心思都收收,我孤兒一個,沒什麼兄弟姐妹,也不打算認什麼乾妹妹!”
“可、可是明明是你先叫我妹妹的……”對上男人頗為兇戾的目光,雲晚晚一下就慫了,“而且我才第一次見你,沒那麼瞭解你,怎麼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啊……”
“乾妹妹不想要,情妹妹倒是想要一個。”談越洲直接開始打直球,因為他害怕自己再不挑明,這妞兒能跟他一直裝傻。
“我叫談越洲,家裡就我一個人,去年剛退伍,現在算是個貨車司機,加上補貼一個月也能掙個一百多,高中畢業,今年二十三,像我這麼大年紀的很多人孩子都抱倆了,如果我們扯證的話,錢和票子都可以歸你……”
談越洲今天在巷子裡見到雲晚晚的第一眼就看上她了。
簡直哪哪都長在他的心巴上。
談越洲這才發現,原來他也是個俗人,根本不能例外。
雲晚晚:“……”
怎麼就突然扯到結婚上了?
雲晚晚都嚇傻了,平時除了家人親戚之外,接觸最多的只有同學,更別提她現在才十八,哪裡考慮過結婚的事,簡直連想都不敢想。
男人赤裸直白的目光讓雲晚晚產生了抗拒,嘴巴開始不聽使喚,“可……可是我還要去找我姑姑,以後可能也不住在清河縣,而且以你的條件,肯定還能找到更好的。”
那就是變相拒絕了,談越洲嗯了一聲,兩手插著兜,“行,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你先換衣服吧,我去外面處理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