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庭非抖開一看,上面珍奇寶物不勝枚舉,好些都是他打贏勝仗後,從敵軍營帳收繳的。
“劃掉一半。”
蘇沐禾覺得不妥,“殿下本就不得帝心,若劃掉一半,豈非在壽宴上更不出彩!”
“拿筆來。”懶得與她爭辯,蕭庭非順手圈走一大半,起身丟給張管事,“這件事你來負責,王妃不用管了。”
蘇沐禾忙跪下,垂眸直言,“殿下何苦與妾身置氣,拿正事開玩笑。”
氣氛緊繃,殿中人嘩啦啦跪了一片。
蕭庭非人高馬大身形精壯,負手站在上位壓迫感十足。
“本王無閒與人玩笑。”
說完抬腳就走,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王妃!”王爺走後,尋柳慌忙來扶蘇沐禾起身,“婢子口無遮攔,都是婢子的錯!”
蘇沐禾臉色蒼白,倒不是因為晉王的冷待,而是被他周身凌冽強悍的氣勢駭住。
當初新婚之夜,蓋頭一掀看見如此高大健碩的夫君,差點沒把她嚇死。
她出自書香世家,周遭男性長輩無一不是謙謙君子斯文內斂。
就晉王殿下這模樣,她都懷疑一巴掌下來能把自己扇死。
果不其然,那痛苦至極的新婚夜簡直成了她的噩夢!
自此更是千方百計避開晉王近身,麻利給他娶了兩個側妃回來。
也幸而晉王雖看著不好惹,性子卻是極冷漠的。
夫妻倆成婚五年來聚少離多,關係稱一句相敬如賓都嫌勉強。
“沒你的事。”
蘇沐禾扶著婢子的手起來,毫無愧色,“我與衛大人在閨中便是畫友,婚後除了畫作往來,更是從未相見,旁人無可指摘。”
張管事拿著禮單緊跟其後。
殿下步子很快,他得小跑才能堪堪跟上。
衛堰,蘇閣老的得意門生,如今的禮部侍郎。
王妃與他以畫會友一事蕭庭非自然知曉,甚至什麼畫作什麼內容都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畢竟他晉王府乃軍機要地,送出去的任何紙質書錄,他的人都會暗中調查清楚。
只是他雖不喜王妃,但到底是他的正妻。
他們之間無甚逾越之舉,可畫作完成後連身邊婢女都下意識說要送給衛大人品鑑。
如何能讓他這個夫君高興得起來?
回到凌華院,張管事捧著禮單站在書房門口,進退兩難。
畢竟事關聖上,殿下又太像一氣之下,這到底能不能按方才的意思辦啊!
“怎麼,如今連我也使喚不動你這老骨頭了?”蕭庭非負手站在沙盤前,頭也不回道。
“是是是!奴這就去庫房備禮。”張管事忙退下。
萬壽節。
蕭庭非目光落在皇城正中央。
這個萬壽節,能不能順利過完還兩說。
.
時隔大半個月,玉靈閉關結束。
由於它周身陣法限制,家裡多了個凡人晴兒,玉靈再不能隨心所欲在空中飛來跳去。
有時候它正跟沈令央說這話,晴兒推門進來的一剎那,它就像個被施了石化法術的死物,直愣愣掉在地上。
這是廢靈時代對靈物的天道壓制。
沈令央丟了個帕子把它遮住,又俯身把它撿起,“可是有消息了?”
“是。”
晴兒快步走進來,“小姐,崔嬤嬤說若無意外應是能成的。”
崔嬤嬤便是沈令央花錢在宮中找的關係。
“好,下月初七進宮,我再去尋那位崔嬤嬤。”
沈令央握住晴兒的手,“你既跟了我,我定會帶你拼出個前程來。”
晴兒搖搖頭,“奴婢的命都是小姐救的,若沒有小姐,奴婢怕是要被那賭鬼爹拉去勾欄瓦舍抵賬,這輩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所以小姐想做什麼,奴婢都願意相隨!”
這便是沈令央身為侯府三小姐,身邊一等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八個,這麼多人卻只有晴兒在知道她不是鎮北侯府親女時,還願意留在她身邊伺候的原因。
“不會的。”
沈令央抱住晴兒,“我們不會一直困在這小小的院子裡。”
玉靈在沒有喪失觀測氣運的功能前,曾言她的氣運紅中帶紫、貴不可言。
如此貴重的命格,天下之大,除卻皇城王宮,沈令央再想不到一個能承下它的地方。
她勢在必得!
收拾收拾行李,轉眼便到了入宮的日子。
晴兒暫時留在宮外策應,沈令央拿著契證成功在署官處報了名。
先是初選。
篩出姿容有疏漏、儀態有瑕疵的,同時還得點守宮砂驗身。
再是複選。
掌教嬤嬤會讓人各自展示才藝,或是廚藝、或是女紅、或是琴棋書畫。
最後便是學規矩。
面見貴人該如何三叩六拜,如何自稱、如何謙稱、如何答話,宮中自有一套規矩在。
今日授課結束,崔嬤嬤單獨留下沈令央。
“再有三日便要分派宮署,沈小姐可有想去的地方?”
沈令央謙道,“我既已入宮為婢,嬤嬤不必稱我為沈小姐,喚我沈姑娘或是令央即可。”
貴人如此要求,崔嬤嬤自是從善如流,“沈姑娘。”
她宮中浸淫多年,眼光毒辣。
這位沈小姐雖說膚色不甚白皙,但勝在五官明豔,是個實打實的美人兒。
且她鎮北侯府養女、孟相府親女的身份,名聲是不大好,但嫁個四五品官的嫡子綽綽有餘,何故大費周折進宮來當這勞什子宮女?
實屬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膚色養一養也是能白回來的,若沈小姐日後真有幸得承聖寵,自個兒如何敢喚她一聲‘令央’。
沈令央擼了手上的鐲子塞過去,“嬤嬤也知道,我入宮只為避禍,若是能分到崇文館、鑾畫閣這樣的地方便是最好。”
宮女雖在皇城中,卻實在是個為奴為婢伺候人的活計。
官家小姐誰人能放下這個架子?
所以入宮當宮女的,多是平民女子。
而沈令央的琴棋書畫君子六藝,在京中貴女圈實屬末流。
但要在平民女子間,卻稱得上鳳毛麟角,難得的六藝齊全。
“沈姑娘六藝俱佳,的確適合分去崇文館。”
沈令央又拿了錢袋子塞過來,“實在麻煩嬤嬤了,令央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嬤嬤能否幫我瞞下家世?您知道的,有時候鶴立雞群在宮裡不是好事。”
一個曾經的高門貴女,如今淪落為誰能踩上一腳的小宮女,麻煩必是源源不斷。
在手裡掂了掂,這一袋子紮實無比,少說五十兩銀子。
崔嬤嬤眼角帶著笑,沒有推卻,“您的籍貫已登記造冊,除非皇上皇后親自派人來調錄,現下便只有編纂小吏和我知曉姑娘的家世。”
沈令央眉眼帶笑。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