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陽光,讓蔚藍周身被溫暖包圍著,她歡喜地看著遠處的青山,近處的樹木。三年了,她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多美啊!美得她怎麼都看不夠似的,連呼吸都輕快了。
送她的家丁護衛都躲在樹陰下休息,熱得汗流浹背,煩躁地大力扇風,大口灌水。蔚藍穿著厚重的衣服,柔美蒼白的臉上沒有半分汗意。
幸好是夏天,她才能堅持著走完三天的路程。
“四小姐,喝水。”丫鬟香鈴為她端來了一杯水,旅途中沒有熱水,這是她在太陽下曬溫的。
看著一臉笑容的小姐,香鈴擔心地嚥了口唾沫。因為一直深閨嬌養,小姐太過天真和單純,很多事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了,她還渾然不覺。
其實自從步家敗落,老爺對小姐就沒那麼格外寵愛了,小姐心裡只惦記著步三少爺,根本沒察覺生活上的改變。她照料小姐的生活起居,感受可太清楚了,就連衣衫飾物都和以前沒法比。香鈴都暗自覺得,要不是夫人還真心疼愛小姐,事事顧著小姐,只怕老爺會乾脆隨小姐自生自滅,只有少爺才是他心頭的肉。
就說準備嫁妝吧,香鈴忍不住忿忿瞥了眼只裝了一車的簡薄行李,就算小姐再怎麼只想著去見步三少爺,也該問一問這是怎麼回事吧?步家當年鼎盛的時候,可是早早就為小姐把嫁妝送來了,她去看過的,件件都是奇珍異寶!夫人這次怎麼也不說兩句了呢?就連姨太太生的三小姐出閣的時候,也有十幾車的嫁妝呢。
就這點東西嫁去步家,小姐的臉面怎麼掛得住呢?
香鈴接回蔚藍喝過的茶杯,實在忍不住說:“四小姐,你真不覺得老爺夫人很奇怪嗎?別說嫁妝給的寒酸,就連下人,竟然就讓我一個人跟著?!”
蔚藍微微一笑,其實看見自己的“嫁妝”時,她就更堅信了之前的猜測,元敖果然是沒能重振家業。爹爹本來對步家就有心病,也不想再有什麼關聯,偏偏元敖提出這麼個條件才肯救她和蔚青,爹爹肯定滿心惱怒,自然也不會厚待她了。
這些對她都不重要!嫁妝有多少,陪嫁的丫鬟有幾個……只要她還能和他在一起,什麼都不重要了。
看著四小姐的笑容香鈴就知道,她又把事情往最好的地方想了。小姐盼了這麼多年了,終於能嫁給步少爺,光高興還來不及,其他的事她恐怕都沒往心裡去。
“小姐,香鈴還是想不通,如果步少爺要娶你過門,怎麼會不來接你,反而讓蔚家送呢?”
這倒是問在蔚藍心坎上了。
如果他也像她一樣盼望了五年,怎麼可能不來接她,不急著見她呢?
她的笑淡淡斂去,也許……等了怎麼多年,她已經太會替他找理由了,他還是艱難度日,為了掩飾自卑反而裝作很傲慢的樣子給爹看呢?更何況現在是蔚家有求於他,他端端架子也算出了當年一口惡氣。
一些陰霾從她心底漸漸湧起,在出發前,娘對她說了很奇怪的話。讓她萬事忍耐,儘量取悅,還哭著說她可憐,偷偷塞了些銀票給她。
爹、娘,甚至連蔚青的態度都很奇怪,爹爹甚至都不肯來送她一送。好像嫁給元敖,連她都有錯了。蔚藍把這一切歸結於爹爹的心病,體諒他們也是心疼她要去過貧苦的生活才會這樣。
蔚青那傻孩子還稚氣地對她說,等他病好了就去接她回家。真是個孩子!
蔚藍壓住那些疑慮,不管怎樣,她要嫁給元敖了,偏偏他是擁有九陽玄血的人,這就是她和他天定緣分的鐵證!老天爺都要讓他們在一起,她還有什麼好多想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催促車伕們快點出發,生怕自己的爛身體會堅持不到目的地,她真的不想這麼不容易的重逢,一見面她就發病了。
車還在顛簸行進,她聽見在外隨行的香鈴一聲低呼。“怎麼了?”蔚藍擔心地探頭張望。
越是接近步家,她越是緊張,所以香鈴的這聲驚呼格外挑動她的神經。
蔚藍看著眼前的景物,完全驚呆了……
巨大的匾額上寫著燙金的三個字,攸合莊。
這是元敖住的地方?
這所華美壯麗的建築簡直就是一座城池,比當年盛極一時的步家還要氣派。蔚藍默默地看著,腦子一片空白,和她猜想的一切全都不一樣!
如果這座莊院是屬於他的,那她之前想出的理由就全都說不通了!一個她也無法駁倒的聲音在心底越來越響,響倒引發了她的耳鳴。
能建立如此規模的府邸絕非一年半載可成,僅是院牆的石料都是有名的莊山石,從產地運來都要一年以上。就是說……元敖早就重振了家業,那為什麼他遲遲沒來接她?
真的是恨爹爹當年背信?這恨……都超過對她的愛了嗎?
她的馬車聽在攸合莊門外極為闊朗的青石大路邊,被成排停放的華貴車轎淹沒,顯得那麼寒酸。
一個家丁走出來,不甚客氣地質問道:“你們是哪家的?有拜帖麼?怎麼隨便把車停在這裡?!”
蔚藍慢慢皺起眉,這座屬於元敖的莊院……竟連大門都不允許她靠近麼?
香鈴聽了很不高興,雖然事情實在詭異,但小姐畢竟是要嫁給步三少爺的,理應是攸合莊的主母,怎麼能受小小家丁的輕慢?
“車上是蔚府四小姐,趕緊進去通報。”香鈴揚起下巴。
“哦……”家丁聽了,非但沒動地方,還拉著長長的調子,不無譏諷地說,“原來是蔚府的小姐到了啊,往西去,走那邊的側門!”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任隨香鈴怎麼喊他也不理會。
車伕無奈,只能按家丁說的向西繞,走了很久才看見一個偏僻的小門。
香鈴忍氣吞聲地向守門的兩個護衛通報,說明身份,兩個護衛也是一臉古怪的笑,毫不掩飾地鄙夷。
“我們主人吩咐了,只讓你們小姐一個人進去,你們放下東西,哪兒來回哪去吧。”一個年紀大些的護衛挑著嘴角說。
蔚藍正被香鈴扶著下車,聽了這話簡直不敢相信耳朵。她愣了愣,忍著羞辱感再次確認自己的身份。“我……是蔚府的四小姐,蔚藍,兩位是不是弄錯了,怎麼會連我的丫鬟都不讓進府呢?”
護衛冷笑了兩聲,“我們知道你是蔚府四小姐,沒錯,就是讓你一個進去。”
蔚藍怔忡沉默。
另一個年輕的護衛此時也開了口,比年長的更刻薄,“我們爺雖然家大業大,也不可能什麼閒人都養活!貓啊狗啊都跑來,光是浪費糧食爺不心疼我們還不樂意呢!”
“小姐……”香鈴急得都哭了。
蔚藍勉強笑著向她搖搖頭,努力地安撫她的情緒,“別急,你們先在附近找個地方住下,等我見了元敖再說。”一定是弄錯了,元敖不可能這麼對她。
香鈴哭著和車伕走走了,蔚藍看了看門內重重樓臺的遠影,突然心慌得厲害。
“快進去!”年輕的護衛不耐煩地催促。
蔚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