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禾衣回了玉鋪便直奔後邊小樓,文惠娘正在灶房裡熬藥,聽到動靜忙探身出來,見長女從風雪裡歸來,忙迎上前去,她知曉今日禾衣是去孫員外家求他擾了玉郎的,忍不住就問:“禾娘,你可是從孫家回來的?如何了?”
陶禾衣笑起來,眼兒彎彎,道:“娘,弟弟這兩日應當就會回來了。”
文惠娘喜得眼睛裡都盈出淚來,“真的啊?孫員外竟是這般好說話的嗎?那倒是與傳聞中不一樣呢!”
陶禾衣可不願意爹孃以及弟弟以為孫員外是個容易得罪的人,她細細和文惠娘說了去孫家遇到的事,從孫正海絲毫不講情面地奚落她,再到弟弟原本的命運是在牢中待個五六年,最後說到是身為世家之子的趙霽雲欠了對方一個人情才請神醫來治孫小公子,“如此,孫員外才答應寬恕了玉郎。”
文惠娘聽了咂舌,“這、這孫員外果真是不好惹的人。”
陶禾衣點頭,溫婉的臉上有幾分嚴肅,道:“等弟弟回來時,娘務必要好好教訓他一番,讓他知曉我們這樣的小民是受不住那等有錢有權有勢的人的雷霆一怒的。”
文惠娘連連點頭:“娘一定好好和你弟弟說。”說罷,她又滿臉憂愁,“還不知你弟弟如今怎麼樣,身上可有傷,去了一趟牢裡必是受了一番折磨的。”
陶禾衣知她性子文弱,說是教訓玉郎必也沒多少威嚴,若是玉郎身上有傷,怕是教訓的話都拋之腦後了。
她想著,等玉郎回來, 她要抽空回來一次,細細問詢當日他究竟是如何和孫小公子打起來的。
文惠娘又感慨一聲:“照這麼說,那趙公子真真是個好人,也不知與女婿是何等交情才是願意如此費心費力地幫忙。”
陶禾衣其實也不知,從前也沒聽李齊光說過趙霽雲,只想著趙霽雲溫潤如玉,性子和丈夫極相合,必是他交心的摯交。
“這份大恩不知要如何報,既女婿與趙公子關係好,不如等日後你與女婿有了孩子,便認他做乾爹,讓趙公子多個孩子孝順。”文惠娘忽然道。
陶禾衣:“……”她被孃的異想天開噎住,想了想今日趙霽雲恨娶的模樣,又有些想笑,說,“娘,人家世族出身,有的是貴族女郎想給他生孩子,哪會要我的孩子叫他乾爹,怕是要讓人以為我和二郎要高攀上他的身份,這般玩笑話可莫要再提了,免得惹人笑。”
文惠娘一想也是,訕訕笑了下,“也是。”
陶禾衣沒在玉鋪停留多久,去看望了爹後便帶著麥黃走了。
沒多久,停靠在一處不起眼巷子裡的馬車被人叩叩敲了兩下,車窗被一隻修長的手推開,一張摺疊好的紙遞了過去。
車廂內,紙被展開,便見方才文惠娘所說的話躍然紙上。
“乾爹……”男子哼笑一聲,將紙條丟進了手爐裡。
陶禾衣帶著麥黃趕去城南,兩人是走著去的,走了快半個時辰總算快到了,遠遠的,就見城南最南邊的那戶人家門前熙熙攘攘的都是人。
麥黃踮起腳尖使勁朝前抻著頭去看,“娘子,好多人啊,這王家的喜氣好多人想來沾啊!”
雙胎活著生下來的屬實難得,這喜氣有許多人想沾也正常,禾衣心跳也快了一些,昨日婆母說的時候恰逢她喝下那湯藥時,心裡屬實有些牴觸,可這會兒快到王家了,心裡卻生出了期盼來。
期盼她也能沾上這喜氣,早早懷上孩子。
陶禾衣不知不覺間步子都邁得快了一些,卻在靠近人群時,被不知哪裡冒出來的人衝撞了一下,差點摔倒。
“娘子!”麥黃趕緊扶住了她,她朝周圍大聲嚷嚷,“怎這般不小心推搡人呢!”
禾衣站穩後拽住她袖子,倒是婉柔含笑,“麥黃,我無事。”
麥黃還想說兩句,卻是嘟著嘴沒再多說什麼,她抬頭還要瞪周圍,卻發現大家都看戲一般看著前面,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使勁蹦起來往前一看,卻見有官兵從那王家門前出來,身後還跟著兩個被押著的王家人,一中年一青年。
“娘子,王家不是今日滿月宴嗎?”麥黃迷糊道,“這是怎的了?”
禾衣也看到了前面場景,倒吸了口氣,一時也不知王家怎麼了,只官兵在這兒必定沒甚好事,她有些擔心婆母,她必是早早來這兒了的。
“我們過去看看。”她急忙推開人群想往前走,卻又聽麥黃喊了聲:“大娘!”
禾衣抬頭,就見婆母白了臉捂著胸口從王家出來,她幾乎是逃竄出來的,眼裡掩不住的驚慌。
周春蘭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慌里慌張抬頭,看到禾衣和麥黃,忙繞開人群朝兩人走來,二話不說,悶頭就拉著禾衣走。
禾衣心裡諸多疑惑,但知道婆母既是這般反應,加上那王家門前的官兵,必是沒好事。
周春蘭一口氣拉著禾衣回了家,才是關上門長呼出一口氣,捂著胸口道:“真真嚇死老孃,王家食肆吃死了人,官兵上門來抓人了,還好你來得晚,否則萬一這喜氣沒沾著,反倒是沾一身晦氣!”
她說罷,又想起昨晚上那碗湯藥,又補了一句:“還好你把那湯藥也吐了,佛祖冥冥之中在保佑我孫不沾晦氣!下次娘再給你找個生雙胎的沾喜氣!”
陶禾衣默然半晌,也附和了兩句。
周春蘭在王家已是酒足飯飽,如今天冷,她又受了驚,便回屋裡休息去了。
按照約定,明日李齊光就將回來,如今弟弟的事也已算是解決,禾衣便不再分心孃家的事,只想著明日就能見到夫君,簡單煮了面和麥黃一道用下後,便取下自己每月月中都會喝的易孕的草藥熬上。
第二日一大早,禾衣便起來了,用過朝食後,她又喝了一碗湯藥,她心中期盼,總靜不下心來,本要做灰鼠皮披風也總扎不下針,便強迫自己去了偏房雕玉。她雕玉時總是會耐下十分的性子來,其他事都拋諸腦後。
周春蘭也從禾衣這兒知道今日兒子回來,聽到外面一些動靜就跑出去看。
待她第不知道多少次跑出去時,禾衣聽到她驚呼歡喜的聲音,手裡的刻刀都抖了一下,劃了指尖滲出血來 ,她忙低頭含住,再粗粗用帕子繫上便往外走。
李齊光一身厚棉襖又披了件披風,雖臉色蒼白,但精神瞧著卻好,笑盈盈站在院子裡,見到妻子從偏房出來,便抬頭看來。
對視上的瞬間,陶禾衣抿唇笑起來,面色微紅,眸光婉約含情。
李齊光想起臨走前禾衣說過的話,臉也紅了起來,趕在今日定要回家,自是有重要大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