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辰下意識避開了沈師師的目光,遲疑片刻,才嘆氣道:
“師師,我昨日真的是喝醉了,可事已至此……我得為采薇負責!以後,我會盡量留出更多的時間,去你房裡……”
留下更多時間在她的房裡?
沈師師甚至有些認不清面前的男子了。
這還是那個在沈府門外站了三天三夜,只為求娶她的謝二郎?
那個答應他父親,此生不納二色的謝二郎?
謝老夫人又苦口婆心地對沈師師道:
“也別說老身不疼你,為彰顯你的大度,昨日我等進宮聽賞,老身特地與皇后娘娘說,青辰兼祧一事,是你提議的!皇后娘娘聽後,當著我們的面兒誇讚你賢惠,還要賜給謝府一塊‘和樂人家’的匾額呢!”
老太太說完這話,還頗為自得,好像一句賢惠,是什麼天大的褒獎。
沈師師如何不明白,說什麼彰顯她的大度,實則就是逼她點頭!
牌匾賜下來,謝青辰兼祧的事就過了明路,眾人都會誇讚謝青辰有責任,有擔當!
牌匾是謝家的,名聲也是謝家的,她卻要忍氣吞聲,這不能夠!
“我在莊子上養病,不知夫君已經回京,如何答應他兼祧兩房之事?祖母怕是在開玩笑吧!”
“沈師師,你別給臉不要!你有什麼資格反對?”
齊氏冷嗤了一聲:
“皇后娘娘得知采薇在嶺南軍中做醫女,用青辰送去的療傷藥救下不少將士,欽點了她為濟民署八品女醫官!以後采薇日日會去濟民署當值,哪裡有工夫與你在府裡爭寵,你莫要再胡攪蠻纏!”
玉珠氣得臉色發白:
“夫人,那療傷膏是我家小姐辛苦配出來的,怎麼成了三奶奶的功勞?”
“住口!”
齊氏自知說漏了嘴,忙瞪了玉珠一眼,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昨日皇后娘娘見了采薇後很是喜歡,他們就順勢將這功勞按在了喬采薇頭上。
皇后娘娘果然對采薇讚不絕口,大有要栽培她的意思。
若喬采薇以後能到皇后娘娘身邊伺候,謝家和青辰也能借勢高升,這功勞當然是落在采薇頭上,對她謝家才更有利!
也因此,他們才要叫青辰兼祧兩房,只有這樣,喬采薇才能一直留在謝家!
“皇后娘娘是欣賞采薇一個女子,卻能在戰場上救死扶傷,與那療傷膏有什麼關係!”
齊氏又淡淡掃了沈師師一眼:
“好了,這事就這般定了!采薇就住到禾薇院,你從你庫房中選些能上的檯面的物件送過去,好叫人知曉你這嫂嫂是個大度的!以後謝家有青辰和采薇撐著,他們在外吃苦,你只要在府中享福就是!”
享福?若為謝家操勞是享福,那這福氣誰願意誰享去罷!
沈師師冷笑著看著三人,“爹爹教了我很多,卻沒教我如何大度,若我不應呢?”
“師師,老身平日把你當親孫女一樣對待,是不是把你給寵壞了,讓你不知道如何做人家媳婦,也不知七出之中,有善妒這一條!?”
謝老夫人見她將皇后娘娘搬了出來,依舊沒有說服沈師師,瞬間冷了臉色:
“此事已經稟明瞭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很快就會將牌匾賜下,你再反口,那就是欺君,你是想害死謝家滿門麼?”
“這君,並非我所欺,何談是我害人?”沈師師平靜回道。
謝老夫人一噎,氣得胸口發脹,指著沈師師道:
“你,你怎麼能如此不通事理?你忍心瞧采薇孤苦無依?忍心見我們可憐的三郎無後?若你如此鐵石心腸,就自請下堂去吧!謝家不敢留你這種妒婦!”
老夫人說把她當孫女般地疼愛,也不過在沈家落敗後,沒有像婆母那般冷待於她。
因著這點溫暖,她把老夫人當親祖母一樣地侍奉,她想吃的,不遠萬里她會想辦法叫人運來,她喜歡的緞面,多麼高的價格,她都會幫她買下。
可如今竟要在她頭上扣上欺君、善妒的帽子,這不能夠。
“我是謝二郎明媒正娶的妻,夫君未與我商議,便與別的女子同房,這是不容情理的苟合,算不得我善妒!沈家女無錯,不會自請下堂!”
謝老夫人讓沈師師下堂,只是在嚇唬她。
沈家已經落敗,沈師師無處可去,怎會捨得離開謝家!
見沈師師不願下堂,她以為沈師師害怕了,正想再哄她兩句讓她順坡下驢,卻聽沈師師接著道:
“沈家女不下堂,但可以和離!請謝二爺給我一張放妻書,從此我與謝二爺橋歸橋,路歸路,絕不會再阻攔他的好事!”
“師師,你在說什麼?”
謝青辰震驚地看著沈師師,完全想不到她竟然會提出和離。
“青辰,你別聽她的,這妒婦就是在拿捏你!”
齊氏根本不相信沈師師會與他家二郎和離,沈家已經落敗,與他們二郎和離,沈師師無處可去!
謝老夫人也不耐煩地長嘆了一聲:
“沈氏,你不要想用和離來威脅青辰,青辰是為了謝家,他不會向你妥協!還有,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陽哥兒考慮考慮!你若繼續鬧個沒完,落個善妒的名聲,陽哥兒以後出去如何見人!”
謝老夫人提起的陽哥兒,乃是謝家為沈師師和謝青辰收養的養子。
當年謝青辰外放涼州,無人照顧謝家一家老小,謝老夫人便借病將沈師師留在了京城。
可沈師師生得實在出眾,長年與青辰分別兩地,那張臉定會惹來是非。
於是謝老夫人便打著怕沈師師孤單的理由,為她過繼了一個孩子,叫她日日圍著那孩子操勞。
聽謝老夫人提起陽哥兒,沈師師皺眉朝老夫人身邊的孩童看了過去。
她眼裡湧上的一抹歉疚,謝陽才六歲,她實在不該讓他在這裡聽這些汙言穢語。
走上前,她溫聲對謝陽道:
“陽兒,隨母親離開這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