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大會前夕,正好是星期天,海大的學生可以回家住。
宋初照沒有第一時間回家,她去花店買了一束花,白玫瑰。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從來不過生日,因為這天也是她媽媽的忌日。
午後的陽光透過雲層,灑在墓園的每一個角落,卻驅不散這裡的寒意。沿著蜿蜒的小徑漫步,腳下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似在低語著逝者的往昔。墓碑上的照片,或微笑,或嚴肅,每一張都承載著一段獨特的人生。
宋初照來到母親的墓碑面前,上面赫然已經擺了一束白色梔子花。
永恆的愛。
宋初照知道,是她父親今天回來了。
墓碑上乾乾淨淨的,宋初照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這裡打掃一遍,順便和母親說說話。
愛妻宋意之墓。
照片上的女人明媚的笑著,宋初照看著照片上與自己有七八分像的人。
她緩緩蹲下身,將花放到梔子花的旁邊,她伸出手摸著墓碑上女人的臉,緩緩開口說。
“媽媽,我又來看你了。”
“爸今天也回來了,不知道他這次會待多久。”
說著苦澀的笑了笑。
“明天我有表演,你說我讓爸爸留下來看完再走他會同意嗎?”
說著宋初照突然沉默,她把頭靠在墓碑上,緩緩閉眼。再睜開時,一顆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滑落,隨後落到了地面上。
“媽,我好想你。”
“你應該恨我。”
恨我奪走了你的生命,恨我將你帶離最愛你的父親身邊。
她緩緩站起身來,眼中帶淚,聲音有些沙啞。
“媽,祝我19歲生日快樂。”
說完宋初照轉身,走出了墓園。
回到家時太陽已經落山了。
宋初照推開門,看到鞋櫃上放著一雙男式皮鞋。她微微愣了愣,隨後也緩慢換了鞋,走了進去。
她看到沈逸塵在廚房裡做著飯,空氣中傳來一股酸甜的味道。
沈逸塵雖然已經46歲,但看起來很年輕,他面容乾淨整潔,一身休閒服。
“爸。”
沈逸塵看了她一眼,像是知道她會回來。
“洗洗手準備吃飯吧。”
沈逸塵聲音帶著一種磁性,淡淡的音色聽不出來他有其他多餘的情緒。
在餐桌上,兩人都不說話,宋初照感覺他們不像父女,像陌生人。
“爸,明天學校有迎新晚會,家長可以來參加,裡面有我的節目。”
宋初照話止於此,但意思很明確。
沈逸塵握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
“我凌晨的飛機。”
宋初照想,這麼著急啊,一刻都不想在這個家待。
“爸,多待兩天真的不可以嗎,就兩天。”
沈逸塵沒回話,只是放下筷子,站起身準備回到房裡去。
宋初照心中一陣苦楚,總是這樣,每次一刻都不願意停留。她的聲音帶了幾分顫抖,沒有祈求但帶著祈求的語氣。
“你就這麼恨我。”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沈逸塵肉眼可見的震了一下,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徑直走進了房間,隨著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宋初照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她再堅強也終歸還是一個孩子,她渴望家人的關愛和認可,她一直執著於得到的,卻是她一直不曾擁有的。儘管她一點也不愛吃甜口的菜,但每當這天她還是會坐在餐桌前陪著父親把飯吃完。
宋初照坐了一會兒,也站起身從餐桌站起來回了房間。
她躺在床上將自己蒙在被子裡,很久很久,久到她聽到門外傳來聲音,她知道,沈逸塵走了。
宋初照五歲後就很少見過父親了,那時候家裡照顧她的只有沈逸塵請來的保姆阿姨,阿姨告訴她父親只是太忙了,可是忙為什麼連抱也不肯抱一下。
小時候,宋初照經常悄悄趴在門邊偷偷看著父親走,然後一個人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哭泣,而她的父親從來沒有回過頭看過她。
稍微長大後,宋初照不再和小時候一樣趴在門邊,而是將自己蒙在被子裡不去聽父親離開的聲音,但她還是會流淚。
現在宋初照還是不會去看沈逸塵走,但她已經不會哭了。
她曾經寫過一本很厚的日記,裡面寫滿了自己對父親母親的思念,後來小宋初照寫到麻木,直到再也寫不出來,她按著琴鍵將自己的感情全部寄託於音樂中。
上初中的時候,沈逸塵就把阿姨辭退了,因為宋初照說她不需要了。她開始在學校吃飯,吃完飯才一個人往家走,星期天的時候偶爾自己做做飯,沈逸塵每個月會打來一筆錢,但宋初照用不完,便一直攢著。她會將嘲笑自己的人揍一頓,然後羨慕看著那些父母來接放學的人。而上了高中的宋初照知道了隱藏自己的情緒,感性的只在朋友圈寫道。
如果可以重來。
不要讓我出生了。
門外安靜了,沈逸塵走了,宋初照一個人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這時的江畔剛洗完澡,正用毛巾擦著溼漉漉的頭髮,突然聽到手機響了一下,他順手拿起手機一看。
照照:睡了嗎?
江畔看到信息愣了一下,隨後坐到沙發上,將毛巾扔到一邊。
江:沒睡,怎麼了?
照照: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江:睡不著,你呢。
照照:我無聊,沒人和我聊天(┬┬﹏┬┬)
江畔看到這條消息,笑了一下。
江:我陪你。
照照:江畔,你多高啊。
江畔手停留在189的聊天框上,想了一會兒又多加了個點。
江:189.7。
宋初照:……
宋初照想了想,想到了什麼。
照照:我突然想到你的衣服還沒還給你,你在哪裡,我去換衣服。
江畔看著手機右上角的時間陷入了沉思。
一點零五。
宋初照這邊看著江畔遲遲不回自己的消息,有點著急。
他怎麼不理我,難道是不想?
這時江畔的消息終於發了過來。
江:在哪兒,我去找你。
宋初照火速甩了位置發了過去,然後起來搭衣服,她怎麼挑都不滿意,最後還是挑了溫度,穿了一個白色羽絨服。
她走出房門的時候,餐桌上已經被收拾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