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灼華看了一眼桌子,都是些清淡的菜式,正合她的胃口。
她驀然想起一句話,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皇后和自己不過一面之緣,就算因為故人之女有些情分,亦或和她不喜歡的陸氏相比更合她的心意,就當真值得皇后對自己如此上心麼。
說到底,皇后對她好,更多的還是為了太子。
太子是儲君,日後繼承大統,若東宮後宅都不得安寧,將來的後宮更是難以約束。
皇后此舉,是在安撫她,也是在告誡她。
她是東宮太子妃,身後有皇后支持,切莫辜負皇后的一片心意,務必要將東宮事務管束起來,讓太子沒有後顧之憂。
如棠已經擺好碗筷,盛了一碗熱湯,“小姐趁熱吃吧,等前頭散了,太子就要過來了。”
“好。”許灼華從來不會虧待自己,挑著喜歡的菜先填飽肚子再說。
用完膳,如棠伺候她漱口淨手,重新補了妝面才扶她坐回去。
許灼華還沒坐熱呢,又有人上門來了。
“是誰?”
如棠一邊問,一邊上前開門。
門外立著一名婢女,身材高挑,打扮得體,朝如棠微微福身行了一禮,然後朝裡說道:“奴婢散雪,是陸側妃身邊的婢女,側妃擔心太子妃娘娘受餓,吩咐廚房給娘娘備了吃食,請娘娘用膳。”
一聽是陸側妃的人,如棠嘴角的笑收了幾分,郎朗回道:
“側妃的好意,咱們娘娘心領了。新婦入房,需靜坐以侯,不得隨意走動,娘娘行動不便,用不了這些。”
散雪轉過身子對如棠說:“這位姐姐有所不知,殿下為人隨和,在後院不計較這些規矩,太子妃勞累整日,殿下若是知道,定會心疼的。”
許灼華抬起眸子,看向她們說話的地方。
這婢女的嘴還真是不得了,三兩句就把太子對陸氏的偏愛抬了出來。
天底下誰不知道,太子處事最講規矩,就算親近的內侍也小心謹慎,生怕做錯事情。
他只對側妃不計較,也只會心疼側妃,東宮的其他女子,可就沒這種特殊待遇了。
如棠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陸氏的東西進屋,側身在門口擋著,一點兒不讓,但態度卻很好。
“勞你轉告側妃,今日的婚宴由禮部承辦,各種規矩要求多得很,咱們娘娘出身大族,最講禮儀,從不懈怠,側妃的好意心領了。”
“再說了,娘娘生平就累這麼一次,還是受得住的。”
散雪從話裡琢磨出一點意思,知道今天手裡的東西是送不出去了。
她本來也不是真要送什麼,不過是來打探打探。
“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側妃娘娘說了,今日是太子妃大喜之日,她不便來擾,明日再親自上門恭賀娘娘。”
說完,散雪朝裡面行了一禮。
如棠關上門,收斂好神色才掀簾走進去。
“娘娘靠著軟枕歇一會兒吧,這麼重的鳳冠頂在頭上,等會兒脖子該酸了。”
她找了幾塊軟墊,搭在床頭,扶許灼華過去躺著。
許灼華注意到她對自己的稱呼變了。
看得出來,如棠雖然面上沒顯露什麼,心裡還是跟對方較著勁的。
許灼華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大長公主雖然偏心她,但畢竟隔著好幾重關係,實在有心無力。
如蘭自知許灼華步步艱辛,若是自己再不醒事,便是一點兒用處都沒有了。
許灼華:“如蘭呢,怎麼沒見她?”
“她在外面盯著殿下。”
見許灼華一臉不解,如棠解釋道:“陸側妃獨寵多年,您一來,就要壓她一頭,她心裡肯定不樂意。如蘭擔心側妃會搞什麼么蛾子,所以就留在外面守著,萬一有什麼,她可以帶著人第一時間攔住。”
許灼華輕笑幾聲。
敢情她們是害怕陸氏出招搶人啊。
以許灼華對太子的瞭解,就算陸氏真做了什麼,他也絕不會在今晚做出出格的事。
祁赫蒼雖然對許灼華的態度差了點,但他身為儲君,很清楚自己肩上的責任和義務。
大婚之夜鬧出笑話,丟的不僅是許灼華的臉,還是東宮和皇室的臉面。
祁赫蒼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不過,如蘭有這種意識,也是好的。
有她和如棠在,許灼華可以省下不少精力。
天色漸暗,外面的聲音也逐漸低下來。
太子娶妃,雖然也和民間一樣,要擺席面圖個熱鬧。
但太子性子冷肅,公卿貴族們都拘著,不敢鬧得太過,更沒人敢去太子妃房裡。
所以,席面很快就散了。
宮裡派來的喜嬤嬤滿臉喜意,一邊說著賀詞一邊領太子入新房。
許灼華這邊也早就得了消息準備好了。
等前面的流程做完,就到了太子挑喜帕的時候。
祁赫蒼手持喜稱,輕輕挑開喜帕。
這一刻,他心裡很複雜。
他也曾幻想過這個場景。
那時還年少,他聽著身邊的少女帶著嬌羞說起以後成親的畫面。
他也以為,自己能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她。
可到頭來,卻是另一個陌生女人,坐享其成。
喜稱在喜帕下停滯了一瞬,然後勾起喜帕一起離開。
“殿下。”許灼華眼前頓時亮起來,她輕呼一聲,然後緩緩抬頭。
立在一旁的嬤嬤,忍不住往許灼華臉上多看了幾眼。
京中不缺美人,宮裡的公主妃嬪更是養得嬌嫩。
可像許灼華這樣的女子,卻實在難得。
許灼華原就生得美,今日鳳冠霞帔,妝容豔麗,她一齣現,立刻將旁人襯得索然無味了。
祁赫蒼收回目光,喉結滾動了兩下。
“咳。”他蜷手在唇下輕咳一聲,並排坐在許灼華身邊。
喜嬤嬤端上兩杯喜酒,“請新郎新娘共飲合巹酒,樂此今夕,和鳴鳳凰。”
許灼華微微向前傾身,手臂繞著祁赫蒼的手臂。
一股淡淡馨香飄入祁赫蒼鼻下,他一直繃著的心絃突然動了動。
他以極快的速度喝完酒,和許灼華拉開距離。
萬事俱備,就該到洞房的時候了。
喜嬤嬤從房裡退出去,東宮的婢女迎上來。
許灼華和祁赫蒼各自去淨房洗漱換洗。
“如蘭,今日外面可有什麼異樣?”許灼華開口,嗓音帶著淺淺的疲憊。
如蘭低聲回道:“側妃那邊派人找過太子,太子明面上倒是沒什麼特別的舉動。”
如棠欣喜道:“還真讓你猜中了,陸側妃果然賊心不死,這種時候還想從中摻一腳。”
“只可惜,今日宮裡派了人來,還有皇后宮裡的人親自守著,她再想做什麼,只怕也難了。”
“離得太遠,我也不知他們跟殿下說了什麼,”如蘭一臉嚴肅對許灼華說:“娘娘,今晚殿下無論如何都要留在咱們銜月殿,奴婢和如棠就在外頭守著,誰也別想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