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活了,當兒子的竟敢打親媽,簡直喪盡天良吶!”
“來人吶,陸明川打親媽了,大夥都來給評評理呀!”
很顯然,這一下陸明川使的力氣極大,比起陸愛黨,他對惡毒的王翠花更是恨入骨髓。
這一回,誰讓王翠花嘴賤,自己腆著臉過來討打。
這“忙”,他樂意效勞。
只見王翠花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拼命亂蹬,一邊拍著大腿一邊聲嘶力竭地嚎叫。
那聲音,抑揚頓挫,跟唱大戲似的。
甚至,聽著屋裡王翠花和陸愛黨的哭鬧吵嚷聲,陸明川覺得渾身暢快至極。
“都給我閉嘴,大清早的在飯桌上瞎折騰啥,還能不能安安靜靜吃飯了!”
“川子,不是爸說你,你當兵這些年都學的啥,咋能動手打親媽?部隊能這麼教你啊!”
在陸豐田眼裡,陸明川想管弟弟沒毛病,可打親媽怎麼都說不過去。
陸豐田就想用這點來道德綁架陸明川。
哪曾想,陸明川只是斜睨了他一眼,雲淡風輕地吐出四個字。
“我退伍了!”
他在部隊自然要講紀律、守規矩,現在退伍了,他可不吃這一套。
“你…… 你……”
短短幾個字,把陸豐田噎得半晌說不出話,後邊準備好的長篇大論都硬給嚥了回去,真憋屈啊!
他那指著陸明川的手不停地顫抖,這狼崽子咋變厲害了,竟讓他無言以對。
陸豐田心裡猶如掀起了驚濤駭浪,再也無法平靜。
實在是眼前的陸明川,彷彿換了個人似的,讓他捉摸不透。
當兵以前的陸明川聽話老實,可從沒像現在這樣頂嘴過。
難道是在部隊待久了,性子也變了?
還是瘸了條腿,接受不了這個現實,變極端了?
再或者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對那檔子事兒有了察覺?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當初那事兒,只有他跟王翠花知道,陸明川不可能曉得。
陸豐田眯著眼,死死盯著陸明川,心裡卻慌亂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他根本猜不到,眼前的陸明川,已不是那個任他們擺佈的陸明川。
陸明川怎會看不出陸豐田眼中恨意與慌亂,但那又能怎樣,他跟陸家人從今以後就是不死不休的關係。
面對他們,陸明川絕不會有一分心軟。
試問,一個在半空飄了五十年的孤魂,現今好不容易重新做人,反應直接點兒又有啥錯?
沒錯,有錯也是陸家人的錯!
陸明川清楚地記得陸愛黨說的那些話,是陸豐田一手造就了他悲慘的一生。
理清思緒,陸明川頓覺暢快無比。
再瞅瞅身旁被嚇懵了的弟弟妹妹們,他學著陸豐田的腔調開始說教。
“老二,老三,老五,你們都給我聽著,我是你們大哥,啥事兒都得跟我學著點兒,咱眼裡容不得半粒沙子,碰著不公平的事兒,直接動手,聽明白沒!”
“聽…… 聽著了大哥!”
陸志遠嚇得舌頭都不利索了,他怕捱打啊,哪敢不應聲。
陸衛民聽了,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聽見了!大哥。”
直接動手,聽著就解氣!
別看他平常悶不吭聲,不爭不搶的,但他心裡哪能真不在乎。
陸紅梅怯生生地抬頭問道:“大哥,碰著不公平的事兒,真能打回去啊?”
“對,老五,你是大哥唯一的妹子,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跟大哥說,大哥肯定替你狠狠教訓他們。”
“大哥,你真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
陸紅梅興奮地喊道,小臉因激動而漲得通紅。
陸明川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目光堅定地沉聲道:“你們放心,我這個最好的大哥,肯定說到做到!”
隨即,陸明川若無其事地端起碗繼續埋頭吃飯,可此刻盯著他的陸豐田和王翠花全都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彷彿見了鬼一般。
王翠花坐在地上,大棉褲上沾滿了塵土,嘴唇也腫得老高,心裡暗自咒罵:這狼崽子,咋變樣兒了?他說的那些話,不都是她家老爺們兒常說的嗎?
陸豐田也彷彿被施了定身咒,表情僵在臉上,心裡也在咆哮:小狼崽子今兒太邪門了,竟然把他那套學去了!!!
陸明川用眼角餘光瞥見他倆驚愕的模樣,心裡冷笑,這就震驚了?他才剛剛開始!
陸明川發現,就著他們震驚的表情下飯,他胃口都變好了,能多吃了一碗飯。
王翠花回過神來,還想接著撒潑喊叫,卻被陸豐田用眼神制止了,無奈她只能憋屈地爬起來。
不過她那狠毒的眼刀子,可沒少往陸明川身上戳。
如今她上下嘴唇,高高腫起兩個大包,張嘴猶如受刑,今兒這早飯她是沒法吃了。
王翠花狠狠的瞪向陸明川:這該死的狼崽子,就是養不熟。
他咋沒死在外頭,聽說部隊裡給的撫卹金可不少,真是白瞎了,錯過了這麼好的機會。
對了,昨個小狼崽子摸黑回來的,他那些傷殘補助還沒給他們呢。
王翠花心裡著急,可全家都在她也不好出聲,就一個勁兒地給陸豐田使眼色,把陸豐田弄得暈頭轉向。
而陸愛黨的情況跟王翠花比也好不到哪去,剛才陸明川就坐他旁邊,打他可順手了。
現在他都腫成了香腸嘴,別說是吃飯了,他都不敢上桌,就縮在土炕的角落裡,小聲嗚嗚地哭著。
陸明川回家的第一頓飯,就在這般詭異的氣氛中結束了。
上輩子,陸家人吃過早飯之後,陸豐田跟王翠花就把陸明川單獨留下來。
王翠花開始哭訴陸志遠如何不爭氣,讓她如何操心。
陸豐田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還說了一大堆道德綁架的話,明裡暗裡讓陸明川把工作讓給陸志遠。
可現在,陸明川一頓操作,直接攪亂了陸豐田的計劃。
陸豐田原本想著早飯過後,跟陸明川好好聊聊工作的事,可眼下家裡這氣氛他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心裡憋著氣,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而王翠花等陸明川出了東屋,就迅速湊到陸豐田跟前。
她強忍著嘴上的疼,急切地說道:“他爸,補助金!老大的補助金還沒掏出來呢!”
陸豐田聞言,一把捂住王翠花腫得老高的嘴,壓低聲音訓斥道:“小聲點,補助金的事兒不著急,早晚都是咱的!這小子不對勁,這兩天順著他點兒!”
“嘶——快鬆開,疼死我啦!”
王翠花趕忙扒拉開陸豐田的手,疼得她直咧嘴。
陸豐田這才意識到,剛才他太著急,忘了王翠花的嘴還腫著,皺著眉頭嘆了口氣。
“一會兒煮倆雞蛋滾滾吧,老四的嘴也腫得不輕!”
“唉,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我們娘倆可是遭大罪了!”
“行了,少說兩句吧!老四也是被你慣得沒樣兒了,都多大歲數了還吧唧嘴,這要是在外頭也招人煩!”
“哼!”
王翠花也知道吧唧嘴招人煩,可她覺得這不是陸明川動手打老四的理由。
老四是她的心肝寶貝,今兒受了這麼大委屈,有機會她一定得把這口氣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