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那時蕭長玉還是一位無拘無束四處遊歷的江湖兒女,父母給她說了這門親事,就是希望她能收斂心性,放棄那居無定所的飄蕩日子,迴歸後宅生活。
她也算是過了幾年自由瀟灑的日子,而這些日子是她父母對她的偏愛所得。
畢竟深閨女子哪能像她這樣還能在外面自由闖蕩的。
瀟灑了幾年,也滿足了。
當得知父母把她許給謝家時,她也欣然接受了。
畢竟,謝家的家世簡單清白,她嫁過去也不會太受約束。
後來,他們的婚事一拖再拖,一直拖延至今還未完婚。
謝廷宇也很無奈: “是,可世事變遷,當初怎麼也沒想到……”
他口中的話不敢說出,因為他知道那是蕭長玉的痛,轉而說道:“人在屋簷下,且能不低頭?”
“謝廷宇,我的志向並不在於後宅的爭鬥,父母當初之所以選擇你謝家,正是因為看中了你家世清白,後宅生活定會簡單和諧,不讓我捲入複雜的家族紛爭。現在你謝家要我棄掉正妻之位,為她人騰出位置,不覺得有點欺人太甚?”
蕭長玉的聲音逐漸提高了,話語中充滿了對謝家的失望。
城陽侯府世代忠烈,男兒們浴血沙場,是以生命換來的侯府榮耀啊。
謝家在蕭侯爺生前沒少接受他的恩惠,就連蕭侯爺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也準備下嫁給他謝家做兒媳。
可如今換來的是他們全家合謀算計他的遺孤。
謝廷宇怎會不知當初侯府為何會選擇他,要是沒有發生那麼多事,他和蕭長玉可不是讓人羨慕的一對佳偶嘛。
“父親母親也是無奈之舉,他們心中同樣不捨你這個未來兒媳。可如今這場面,你還有其他更好抉擇嗎?”
原來,他們謝家是篤定了,她蕭長玉沒有更好的選擇,只能選擇妥協,嫁他謝廷宇為平妻,那才能是最好的歸宿。
蕭長玉譏笑:“你怎知我沒有更好的選擇?”
謝廷宇對視上她堅定的目光,赫然起身:“難不成你要悔婚?”
蕭長玉低頭輕笑不語。
“你可曾想過,一旦你選擇悔婚,你將面臨怎樣的局面?”
謝廷宇的聲音中帶著急切,他的目光緊緊鎖住眼前這個神情清冷明豔的女子。
“知道。”蕭長玉語氣淡淡回應道。
半年前,她得知衡王榜下捉婿,捉的正是她的未婚夫——謝廷宇,當時便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了。
她查閱蒼國關於男女婚姻的律法,對男女悔婚之事已經瞭然於心。
蒼國國法如山,女子若已遞交婚書或私下有約,卻心生反悔,將面臨六十杖之嚴懲。
即便未有婚書,一旦收受聘禮,亦視同婚約已成。
若女子背約另許他人,且未成婚,將受一百杖之苦。
若已背約成婚,被責令歸前未婚夫,而前未婚夫不願迎娶,女子將被判一年半徒刑,並須返還聘禮。
而男子若反悔,不受任何懲處,只是聘禮亦無需退還。
由此可見,女子悔婚代價之沉重,男子則不過失了聘財而已。
“知道?你還要執意如此?”
謝廷宇不解,蕭長玉寧願揹負悔婚的罵名,深受皮膚之痛,也不願意妥協嫁他為平妻。
那可是六十廷仗啊!
就算蕭長玉曾經遊歷江湖,身子骨比一般深宅的女子強健些,但面對如此嚴厲的刑罰,也是難以承受的。
六十廷杖,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極其殘酷的懲罰,更何況是體質相對較弱的女子。
每一杖落下,都是皮開肉綻,痛徹心扉啊。
“你既已知我決心,那就回去告知你父母,他們也可安心,讓你毫無顧慮地迎娶瑞定王府的貴女。”
“不,你不能悔婚,我不同意。”
謝廷宇急了,他沒想到蕭長玉居然會這般執拗,寧願揹負罵名和責罰,也不願低頭嫁他。
這些年,他寒窗苦讀,不就是盼望有一天能配得上她這位城陽侯府的貴女嗎。
他從小就喜歡蕭長玉,喜歡她身上那股瀟灑和傲氣。
在他心裡,這世間深閨中的女子沒有一人能和他的小玉兒相比。
當初得知蕭侯爺有意將她下嫁給自己的時候,他興奮得夜裡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腦子裡全是和蕭長玉未來美好的婚姻生活。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謝廷玉開始輕看了蕭長玉呢,現在居然想讓她委身嫁給他為平妻。
是城陽侯府滿門男兒戰死沙場之時,還是他一舉拿下今科狀元,成為天子門生之時?
他以為,甚至謝家都認為蕭長玉會妥協,因為她只有嫁給他謝家,才能有了依靠。
自從蕭長玉母親因病去世後,她學會了隱忍和權衡,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整個城陽侯府僅剩下的親人。
是謝廷宇忘了,也是整個謝家忘了,忘了她蕭長玉本就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
她身上的傲骨一直都在,是他們以為,蕭長玉的傲骨被現實壓彎了,才這麼篤定,她一定會同意嫁他謝家為平妻。
謝廷宇從慌亂的思緒裡回過神來,他繼續道:“此事,你做不了主,你得問問家中長輩,你的祖母願不願意?”
嗯,他們這是斷定蕭長玉祖母年邁,急於將她嫁人,找一個歸處。
蕭長玉淡淡笑道:“我祖母已經不問府中事務。”
“那也還有你長嫂,悔婚也得有她同意。”
是呀,在他們看來,整個城陽侯府,最盼著蕭長玉早點嫁出的應該就是她的大嫂了。
她大嫂絕對不會同意她悔婚,因為她大嫂膝下育有一女,如果府中出了一位悔婚的小姑子,必定會影響她的女兒成人之後擇選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