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沈佳怡發來一段視頻。
視頻封面就是前幾天車禍的雨夜裡,我正在奮力搶救那八個月大的嬰兒,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眼角的雨滴和汗水交融,滴到石板上濺起漣漪的那個畫面,視頻被幾十萬人轉發,一夜間我成了網絡紅人。
我知道醫院會宣傳上次緊急救援的事,但是沒想到,我的視頻比醫院的帖子還要火。
視頻下方的評論區,我一個一個向上拉動。
“顧醫生,醫者仁心。”
“這才是人民的好醫生。”
“所有噴過她的人,在此刻自慚形穢。南大附院普外科醫生,顧阮阮。”
“致敬所有醫護工作者。”
“最美醫生——-顧醫生就是代表!”
………………
我拿著手機,腦袋無意識地抬高,嗡嗡的響。會是誰爆出的視頻呢?那天晚上夜很黑,要不是專業器材根本照不出這樣絕妙的照片。
正當我思考的時候,洛聞舟打來了電話。
“阮阮姐,你快來吧,普外科被圍得水洩不通,全都是來採訪你的記者!”
“這,怎麼回事?”
“你的視頻爆火之後,隔壁區的記者都來了,都想獲取第一手資源。”
“半個小時之後,醫院見。”
我轉身看了眼熟睡的蕭小小,將她的被子扯掉,再打開了窗簾。房間裡射進來一縷金黃色的朝陽,“小小,起床了,你早班!”
她抻了抻腿,又不動了。
我懶得管她了,快速幹噎了幾口生吐司,就往醫院趕。
普外科的記者們都被保安攆了下來,她們帶著專業的設備胸前掛著胸牌,悠閒地坐在大門口。
我剛從出租車上下來,就被一個眼尖的記者認出來了。
“顧醫生!”
我回頭看了一眼。
“真的是她,顧醫生!”
所有的記者一窩蜂地圍了過來,我夾在中央,像一顆奧利奧夾心餅乾,正好我穿了白色的T恤。
“顧醫生,能耽誤您幾分鐘的時間嗎?”
“顧醫生,請問當時搶救過程中,你有什麼感想?”
“顧醫生,……”
加上閃光燈從四面八方射向我,我一時語塞,竟呆在原地。
“借過,借過……”
洛聞舟從記者外圍殺出來一條路,一把拉著我的手跑進了醫院。
記者們窮追不捨,追到醫院大門才停下。她們仍然在外面等著,看來不採訪到真人她們是不會罷休的。
“阮阮,你沒事吧!你的耳朵怎麼這麼紅?”
“紅嗎?可能是剛剛記者們被圍著,捂熱了。”
“你成網紅了。”
“什麼網紅,要是那天不是我,而是其他醫生,都會被這樣說的。我只是碰巧遇見了,又碰巧被拍到。”
“你準備怎麼解決此事?”
“我腦子好亂,我先靜靜……”
我來到了洛主任辦公室,推開門,洛主任見我來了,臉都要笑爛了。
“你這次幹得不錯啊,我們普外科都出名了!”
“哎呀,主任,您可別取笑我了!這網絡輿論今天是白明天就是黑,誰算得準呢!我只想好好上個班,拿個獎金。好好陪著家人。”
“這樣,我請了一位濱海市的記者,你先聊聊,最好就是儘快把這件事平息下去。別影響醫院的正常運轉。”
“那好吧!”
“出來吧!”,洛主任往隔壁休息區喊了一嘴,一個小女孩就出來了。小女孩看起來十分乖巧,微微的栗子髮色,穿了一件白襯衫加一條淡藍色闊腿褲,顯得格外精氣神。見了我似乎有些侷促,不過很快投入到工作狀態中。
“顧姐姐,您別緊張,就把我當成一個朋友就行。這是錄音筆,你就對著它講話,眼睛看鏡頭,大方一點就可以了!”
我微微點頭,“那我現在能做什麼呢?”
你先坐一會,我調試一下機器。小姑娘也整理了很久才把攝影機理順,接著就開始了。
“可以了嗎?”
“可以了!”,她做了一個ok的動作,示意我採訪要開始了。
“請問您認為怎樣才算得上一個合格的醫生?”
答:首先,作為醫生,要有敏銳的觀察力和膽識,應該具備足夠專業的知識水平,還要有一個奉獻的決心。對待病人負責,就是合格的醫生。
“請問您為什麼會為了救那個嬰兒?”
答:醫者仁心,醫生的職責是救人,何況那個嬰兒處於最危急的邊緣,她那麼小,小到不會說話、不會走路,我的潛意識告訴我必須要救她,還要救活她。
“您有沒有想過,搶救失敗了會變成什麼樣?”
答:確實是沒有想過這件事,當時一心只想著救命,只管救活,只要她活著。就像我自己的媽媽當時被燒傷時一樣。
“請問搶救時旁邊幫忙的小哥哥,你喜歡他嗎?”
我猶豫了一會。
答:我拿他當弟弟,對他沒有任何想法。
“最後替廣大男性同胞們問一個私人問題,您結婚了嗎?”
答:我想結婚,但是我目前沒有對象。
“這麼漂亮竟然沒有對象?那介意給你介紹幾個嗎?”
答:這……也不是不可以,首先你得忍受我的早出晚歸,其次你得耐得住我值夜班,最後還得會無微不至的照顧我的感受。如果這三樣條件都滿足的話,我會考慮的。
好的,本次採訪就結束了,謝謝大家。
小姑娘看著性子乖巧,但是說話做事雷厲風行,在採訪這一塊還是拿捏得非常好。
“謝謝你了,顧姐姐!今天的採訪很有意義,如果我順利的話,我就要正式成為一名記者了!”
“祝你好運!”
洛主任在一旁看著病歷資料,見我採訪完,便告訴我休假的事情。
“你上次提出的休假下週給你安排,出去旅遊啥的好好休息,放鬆一下!工作你就先放一邊!”
“好的,謝謝主任!”
洛聞舟趴在主任辦公室的門邊,竊聽了一切。在聽見我說只是拿他當弟弟,沒有任何想法的時候,他的心被什麼掐住一半,揪著疼了片刻。
隨後,他灰溜溜的逃離了現場。
我從主任辦公室出來,在值班室找到了一條絲巾,蒙著頭從後門逃掉了。
接著第二天,電視上就播出了我被採訪的視頻。
這時爸爸打來了電話:“乖寶,你上電視了!你可真是爸媽的驕傲!”
“爸,媽好些了嗎?”
“好多了,通過植皮,臉上的皮膚恢復了些,可身上的還差的遠。現在只能通過在背部皮膚注水,將皮膚撐大,再進行植皮!”
“痛嗎?”
“你媽咬著牙,硬是沒有喊出來半聲!”
“辛苦了爸爸,你照顧媽媽可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好的,醫生來了,我先不跟你說了。”
…………
鄭知微值夜班下班後,遲遲沒有歸家。家裡的李嫂覺得有些奇怪,平時小姐都是下班了就回家吃早餐的,可到中午了也沒個消息。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便撥打了鄭媽媽的電話。
“夫人,小姐從早上下班到現在都沒回來,打電話關機了。這可怎麼辦啊?以前要是不回來她會提前告訴我的,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快!立刻報警!我馬上回來!”
鄭媽上午十點到達似錦酒店,準備跟合作方籤合同,鄭媽家開的傳媒公司,一年光靠直播的業績就能養活整個公司,何況還有短劇、短視頻、微電影等等斂財幾大巨頭。公司運行得非常穩當,連這幾年的純利潤都能養活整個公司一百多年。
鄭媽字還沒簽,這通電話一打,鄭媽媽直接不簽了。
“不好意思張總,今天的合同我可能沒法簽了,我女兒失蹤了,我必須去救她!”
“鄭總,那我們改天再聯繫!”張總畢恭畢敬的連連點頭,可心裡窩了一肚子火,又不能發洩出來,只能等鄭媽走了過後,猛踢了兩下飯桌。
“倒黴……,到手的鴨子都飛了!”
李嫂到警局報了警,隨後鄭媽火速趕來。
“微微還是沒有消息嗎?我打醫院的看看,是不是在醫院!”
鄭媽顫抖的拿起手機,在通訊錄快速上滑,終於找到了洛主任的手機號。
“喂,您好,您是洛主任嗎?我是鄭知微的媽媽,我家鄭知微還在科室嗎?我怎麼找也找不到她,電話關機了,也沒回家,現在接近四個小時了,還是沒有消息!”
剛好洛主任今天不上門診,他去值班室瞅了瞅,值班室空空如也。
“鄭媽媽,我晃了一圈沒見著人,也許是有事耽誤了,您也別太擔心了,說不準晚上就回去了!”
“好的,謝謝主任!”
只聽見嘟的一聲,鄭媽掛斷了電話。
洛主任在群裡問了一句,“請問大家有誰能聯繫到鄭知微嗎?她媽媽來醫院說她失蹤了,沒有任何消息!”
“洛主任,我沒打通。”
“洛主任,我早上下班她還好好的!應該沒事吧?”
“洛主任……”
我看到那段對話的時候,是下午一點鐘,也就是說,從早上八點開始,鄭知微從醫院下班到現在,已經五個小時了。
我頓感情況不妙,鄭知微雖然是我的死對頭,但……,我還是不想讓她死的。
我的眉心皺成了川子紋。
“主人,主人,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小玉察覺出我很焦慮,主動出來問我情況。
“小玉,我朋友她是不是出現危險了?”
“哪個朋友?”
“就是之前在科室裡跟我吵架的鄭知微!你應該知道她!”
“那個壞傢伙,你還想幫她嗎?”
“……”
“要是想幫她也可以,你拿什麼交換?”
我想破頭也沒想出來,我還可以給什麼。
“小玉,行行好!人命關天!”,我跪在地上,就差磕頭了。
“我每次出來都是人命關天!”
“這樣吧,你把你的頭髮,分我一半!你的頭髮濃密,分一半也看不出來什麼!”
我看著我的黑色長髮,十分不捨。不過為了救人,我忍了。
“來吧,你拿去吧!”
“好勒!”
過了一會,不見動靜了,我摸著我的髮梢,似乎是少了一半的樣子。可小玉會怎麼幫我呢?
母女連心,鄭媽有種不好的預感。鄭媽去了她常去的咖啡廳,商場也去找過,仍然沒見著人。
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想到了她的發小—葉瀾嶼,連忙找到了瀾嶼的微信,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那頭卻遲遲未接,鄭媽更急了。她又撥打了一遍。
“喂,鄭媽媽,怎麼了?你有什麼急事嗎?”
“瀾嶼,微微跟你在一起嗎?”
“沒有!我正在泰國度假呢!”
“哦哦,她最近有跟你聯繫嗎?”
“沒有!咱半個月都沒聯繫了!”
“行,那你好好玩,我先掛了!”
“好的,阿姨。”
此刻的鄭媽心臟狂跳,她顫抖著撥打了老鄭的電話。
“老鄭,你還在出差嗎?微微失蹤了,到處都找不到她!我很害怕!”
“彆著急,我相信微微,她能解決!”
“她一個弱女子,怎麼解決啊?”,鄭媽抽泣,差點昏過去。
鄭媽媽回過神來,想起來之前安裝的監控,她在系統裡查看了監控記錄。
前幾天的監控都沒有任何異常,只有昨天下午,鄭知微出門上班之前,一個黑色連帽男子蹲在角落裡,蹲了有一個小時左右。眼看鄭知微出門,才尾隨著離開了。
鄭媽拿著監控資料,來到警局。可警局不給立案,說她達不到24小時失蹤。
鄭媽媽託關係找到了郭局長,在郭局長的幫助下,警察們才在那一片一個一個排查監控。警察正在緊急排查當中。
…………
鄭知微隱約覺著後腦勺有點疼,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先是看到堆了灰上鏽的舊機器,往右則是一堆生活垃圾,這裡瀰漫著一股糞便的臭味和尿騷味,她下意識屏住呼吸。
地上一份吃過的的還冒著熱氣的泡麵還有喝光的被壓扁的可樂瓶,就躺在髒兮兮的水泥地上,接著又瞥見一張簡約破爛的行軍床,床沿都磨包漿了。
床上躺了一個人,一箇中年男人。從背面看,不胖不瘦,頭髮長度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來是在哪見過。
她的手腳被尼龍繩捆在廠房的柱子上,捆緊的四肢,動不了分毫。她看著被勒紅的腳脖子和身上的傷,心裡很害怕,恐懼瀰漫整個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