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某人定義為傻狍子的葉絨看著面前的小二大手一揮道,“我有一兄弟,專賣陳年舊糧的,售價十二個銅板一斤。”
都陳年糧食了,降點價應該沒問題吧?
“多謝貴客。”
看著感動的熱淚盈眶的小二,眼角的餘光不動聲色看了周圍人一圈,看眾人面無異色,對這個價格絲毫不顯吃驚,葉絨在心裡鬆了口氣。
妥了,這價格沒報錯!
“你要多少?”
聽聞這話,在葉絨面前站著的小二神情莫名有些忐忑,他小心翼翼看她一眼,陪著笑試探道:“小人能多買點嗎?”
看他忐忑不安的模樣,葉絨很是大方的道:“可以。”
他都說了自個兒窮了,便是要的再多,想來也多不到哪兒去。
“那您萬把斤糧食能賣嗎?”
看著一臉靦腆,彷彿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虎狼之詞的小二,葉絨:“……嗯?”
她懷疑自己幻聽了。
“你要多少?”
看她不可置信的模樣,小二苦笑著道:“小人想買夠一大家子過冬的存糧,因為家裡幾代長輩都比較信奉多子多福的緣故,小人家中人口比較多……”
看他這一言難盡的模樣,葉絨當即倒抽一口冷氣。
要知道,古代向來信奉多子多福,在這種情況下,他還特意強調下這句話,那他們家得有多少口人啊,是不是比他們孤兒院人總數加起來還多?
葉絨覺得這事不能細想,一想就頭皮發麻。
她滿臉同情的看著驛站小二,“糧食什麼的好說,但你有那麼多銀子嗎?”
要知道一萬斤糧食,按照她給出的售價,摺合成金子可是價值240兩的!
這麼一算,葉絨突然明白他爹為什麼準備絕食自盡了。
問就是人太多了,養不起啊!
“家中長輩的棺材本兒、我們這些小輩們的老婆本和嫁妝之類的,再四處借點兒,總還是能勉強湊出來的。”
“真的?”葉絨將信將疑。
因為不清楚這邊老百姓家底的緣故,她對此無從佐證。
但她怎麼覺得哪裡怪怪的?
就在葉絨凝眉沉思的時候,身旁突然傳來一聲嗤笑。
“一家子百十來口人加起來竟然只有那麼點兒家底,就買個萬把斤糧食,還要找親戚鄰里借錢,你們一家這麼多口人,是都在幹吃不幹活嗎?”
謝闊這話雖然是笑著說的,語氣也很溫和,但絲毫不掩嘲諷。
葉絨有些不贊同的看著彷彿變了個人似的謝闊,她皺了皺眉,“大人……”
人都說他家貧了,幹嘛還戳人家傷口?
成功用一句話把人思路帶出來的謝闊輕嘖一聲,“你們繼續,當我不存在就好。”
葉絨剛想開口再試探一番,腦袋突然轉過了彎兒。
對啊,她擱現代兩個月暑假工下來,都能把自己一年的伙食費掙下來;就算古今差距再大,他們那麼多人,總不至於攢錢忙活一輩子還弄不到幾百兩金子吧?!
這麼一想,葉絨整個人都通透了!
看著小二苦笑連連,不敢吭聲的模樣,不想戳人傷疤的葉絨直接道,“我那兄弟手上存糧蠻多的,但是——”
“咔嚓——”
葉絨扭頭朝身旁人看去,看著男人手上裂開的筷子,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咋滴啊?
他從她這兒白嫖完,害她一分錢都沒賺到,完了現在還不想讓她和別人做生意?
就這麼想斷她財路?
葉絨心裡冷笑一聲,既然這樣,那——
算他厲害!
惹到她,他算是提到棉花了!
於是,在男人森森然目光的注視下,葉絨小心翼翼嚥了口口水,“……大人?”
“但、是、什、麼?你、說。”
甭管什麼阻礙,他都給她剷平了。
阻他得糧者,死!
看著笑的比當街把她捅了的那個神經病還可怕的男人,葉絨不敢賣關子,連忙道,“那什麼,我那賣糧的兄弟有個怪癖,他只收黃金,而且只接受先收錢後給貨,概不賒賬!”
聽到這話,以為會是什麼大事阻礙豫州十萬大軍憑白多得幾日口糧的謝闊,“……”
很好,他還是高估了她的腦子。
在徐州當了那麼多年暗探,歷經太守多次血洗,直面數次試探都沒暴露的小二聽到葉絨這話,難得有些卡殼,“——這沒事。”
“小人可以讓家裡人進城,去當鋪換些金幣。”
聽到這話,葉絨當即皺起了眉頭,“但我們等會兒吃完飯就要趕路了,你這——”
看她一臉糾結的模樣,謝闊插聲道,“其實我們可以晚會兒上路的,不耽誤你做買賣。”
“那不行!”葉絨拒絕的那叫一個斬釘截鐵。
看著和兩人初見時,她那視財如命的模樣全然不符的眼前人,謝闊挑眉,“為何?”
“小人乃一介草民,怎能耽誤大人行程。”
開什麼玩笑,要是就這麼晚上路一會兒的功夫,害得她錯過了找他賣藥的原主的話,那她找誰哭去?
謝闊看著一臉堅決的葉絨,想到初見時,他邀她歸家時,她喜不自禁雙眼放光的樣子,他瞳孔不自覺縮了縮。
當時他本以為她是想跟他回謝家圖謀些什麼,現在看來她是這一路有所圖啊!
那——
她跟他一路,想要什麼?
亦或者,想依著他,從什麼人身上得到什麼?
嘖。
該說不愧是世家豪族裡的老狐狸養出來的人嗎?
傻歸傻,但總歸還能藏住點事兒。
謝闊不動聲色看了眼小二。
小二連忙接話,“不耽誤不耽誤,我可以先和我們掌櫃的賒欠下這筆錢,回頭再還上。”
“那也行。”
“那貴客您稍等片刻,小人這就去找我們掌櫃的去。”
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話催出了緊迫感,小二跑走的速度那叫一個快,一溜煙兒的就沒影兒了。
看小二跑走,葉絨也連忙起身,“我去回房找下我那賣糧兄弟的聯繫方式。”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盡力縮小著存在感,看了一齣連環戲的程醫遠他們,才敢正常喘口氣兒。
別問,問就是怕他們大喘氣兒的功夫,把厙怵的腦子給吹清醒了。
萬把斤的糧餉啊,要是就這麼被吹沒了,他們萬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