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家那邊還沒通高鐵,最近的火車站又離得遠,所以,從羊城回家最方便的交通方式是坐大巴車。
自從大學畢業後,開始在羊城當牛馬,她每次回家過春節,都很晚,基本是二十八二十九那兩日,有時,甚至還是三十當天上午才到家的。
那時,每輛大巴車都擠滿了人,甚至還會在兩邊座椅過道上擺上塑料小凳子,也算是一個座位。
到了服務區,或者高速出入口,偶爾遇上交警查超載,就是一場兵荒馬亂。
今天才農曆十二月二十,還沒到春運高峰期,所以大巴車並沒有滿座。
林深將自己的超大號行李箱遞給司機,然後揹著大號雙肩包,心情愉悅得上了車。
她不會暈車,所以選了倒數第二排左邊靠窗的位置坐下。
令她更加滿意的是,她旁邊的位置一直空到開車,也沒有人坐下。
沒有陌生人在身旁,她可以稍微放鬆一些。
她坐車的時候最怕遇到那種社交達人,一上來就跟你談天說地,彷彿兩個人是相識已久的朋友。
雖然,硬聊也不是不可以聊,但她更願意一個人聽聽音樂,看看風景,再打打盹。
一路上,她默默在腦海裡將帶回家的東西再過一遍。
行李箱塞得滿滿當當,有給爸媽買的毛呢外套,給大姐買的黑紅撞色連衣裙,給小弟買的衛衣和牛仔褲,以及給幾個外甥買的玩具和零食,還有兩箱年貨禮盒。
至於她自己的東西,電腦、手機以及幾套貼身的衣物,都在自己抱著的雙肩包上。
若是一切順利,五個小時後,她便會在家裡興高采烈得展示這些東西。
想到那個場景,她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但是,她這份愉悅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
半路,在某個服務區休息的時候,一個陌生來電打破了一切。
如今騷擾電話太多了,一般情況下,她是不會接陌生號碼來電的。
但是,鬼使神差得,她注意到了上面顯示的號碼歸屬地。
歸屬地是哈城,也就是她前男友張程老家。
猶豫了幾秒後,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那頭不是她隱隱期待著的聲音,而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女孩的聲音。
“喂,你好,請問你是張程的女朋友林深嗎?”
林深愣住了,心裡閃過無數個問號。
她不答反問,“請問您是?”
“我是張程現在的女朋友,我叫鐘意歡。”
林深聽到這個介紹,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緊接著,心頭苦澀瀰漫開來,甚至嘴裡都覺得一陣發苦。
張程還真是厲害,這麼快就找到下一任了。
她並非放不下的人,但是這才過去多久,他就……
“你好,還在嗎?”
手機裡傳出來的聲音,將陷在複雜情緒中的林深拉回了現實。
她強打精神,還沒有意識到對方一開始那問題的奇怪之處,只是機械得回答,“我們已經分手了。”
哪知,那頭鐘意歡的問題還在繼續,“方便問下,你們分手多久了嗎?”
這時,林深再遲鈍,也意識到不對勁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是今年十一月初分手的。”
那頭鐘意歡聽到她這個回答,似乎並不意外,“呵呵”冷笑兩聲,幾不可聞得呢喃道,“果然,我猜得沒錯。”
“什麼果然?什麼猜得沒錯?到底出什麼事了?”
林深的語氣變得急促起來,她的直覺指向了某個答案,內心的不安在飛速擴大。
鐘意歡沒讓她等太久,幾秒過後,似乎組織好語言了,開始向她揭露了一個殘酷的真相。
“我懷孕了,懷了張程的孩子,現在在醫院門口,準備去打掉。”
“我和張程今年五月份相親認識的,九月定了婚,準備明年辦婚禮。他在我之前,還相了不少女的,談過一兩個。”
“張程很愛你,他放不下你,自從我發現你的存在後,我和他經常因為你吵架。”
“每次吵架,他就發火,問我能不能過,不能過就不過。”
“今天我在他電腦裡發現你們今年九月份去旅遊的照片,我問他,他說你們早就分手了,這是最後的分手儀式。我不信,然後就又吵上了。”
“吵上頭了,我說不過了,要打胎,他把我載到醫院門口,然後就撇下我一個人不管了。”
“不好意思,我也不想打擾你,但是,我真得很需要一個真相。”
“我之前在他手機裡看到過你的聯繫方式,我就偷偷給記下了。”
林深聽完她東一榔頭西一榔頭,毫無章法的講述後,總結出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她和鐘意歡被同一個男人劈腿了,不過鐘意歡略慘一些,懷了孕。
別人是時間管理大師,張程他是地域管理大師,這邊和林深約定為彼此的未來一起努力,那邊一回到老家,就開始相親了。
她不由得回顧起兩人這些年相處的點點滴滴。
怎麼會呢?她腦海中的那個張程,怎麼會是鐘意歡口中的那個渣男?
四年的時間,還不夠她瞭解一個人麼?她以為她夠了解他了!
現在想想,好可笑呀!
就連她被冷暴力了幾個月,以至於受不了主動提分手的時候,她也沒想過對方已經劈腿了。
她還覺得遺憾,遺憾時間和距離,給這段多年的感情帶來了不好的變化。
沒想到,是她太天真了,她太瞎了,一直到分手,都沒看清楚那個渣男。
遺憾在此刻變成了滔天憤怒。
她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立刻出現在張程面前,將他那張臉扇成豬頭。
她想要質問他,為什麼?
不愛了就主動提分手不好嗎?
為什麼一定要玩劈腿這種低級的把戲?
這樣耽誤兩個女生的青春,把兩個女生耍得團團轉,他會很有成就感嗎?
……
最後,林深都不記得她是怎麼結束這場對話的。
她只記得鐘意歡說打胎需要預約,今日打不成胎了,然後,她似乎還很體面得安慰了她幾句……
再之後,司機催人上車了,她掛了電話,機械般得跟著人流上了大巴。
因為心緒太亂,她不小心坐錯了位置,賠了幾聲抱歉。
再望向窗外,林深那雙眼睛已經失去了光彩,整個人彷彿被抽掉了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