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卿也覺得十四歲太早，但因為村裡早婚的人不少，她接受良好。
她不像林深那樣震驚，也沒往違法犯罪的方向想。
她說道，“嗐，現在就嫁了也好，全鄉里都知道她被人搞大了肚子，她要是不嫁，把孩子打掉了，也沒辦法上學吧，怕是少不了被人指指點點的。”
林深瞥了媽媽一眼，滿臉不贊同。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搞貞潔那一套呀。要我說，最該被指指點點的是那個男生，他都念高三了，不比蘇曉曉懂事？我嚴重懷疑蘇曉曉是被他誘姦的！”
林振國“嘖”了一聲，責備道，“會不會說話呢，小心得罪人。”
林深低下頭扒飯，暗暗翻了個白眼，無聲道，“敢做就要敢當，還怕人說？”
這時，林明也忍不住插話了。
“我也覺得嫁人不妥當。要我是她，我就會打掉孩子，然後繼續唸書，不去管外面的閒言碎語。才十四歲呢，往後的日子長著呢！她現在嫁了，什麼都不會，往後也只能依附男方生活，萬一遇上個沒良心，真不敢想，嘖嘖嘖……”
林振國給了兒子不贊同的一瞥，不過沒說什麼。
沉吟幾秒後，林深又問道，“這種事情，鄉里的婦委會什麼的不管麼？”
徐鳳卿搖搖頭，“管什麼？你情我願的事情，誰管呀？再說了，咱鄉里不到法定結婚年齡就結婚的海了去，他們管得過來麼？”
“都是鄉里鄉親的，那些個事情，只要不太過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真較真攔著，那就是得罪人。”
林明也說道，“姐，咱們老家，那就是法外之地，你指望那些個幹部依法辦事，還不如塞個紅包來得有用。”
林深無語了，確實，他們鄉里的那些個所謂“幹部”，大都缺乏法律意識，甚至都不懂法。
她低聲嘀咕道，“真不曉得這些人都是怎麼當上幹部的……”
話音未落，徐鳳卿想都不想，就答道，“花錢當上的唄！咱村裡多久沒有選舉了，來來回回就是那麼幾個人輪流當幹部。”
林明有些不屑道，“這麼個小破村的幹部，有什麼好當的，還花錢當呢。”
徐鳳卿見兒子不信，忙擺事實給他看。
“傻小子，你別看咱鄉里小，油水可多了。別的不提，就說村裡的神事委員會，去年說要修媽祖殿，向各戶收捐款，你猜猜一共收了多少？”
林明見媽媽那個神情，便故意往多的方向猜，“幾十萬？”
徐鳳卿得意洋洋得說道，“傻小子，是上百萬！”
林明驚呼，“我去，這麼多呀，咱村裡人那麼有錢嗎？”
徐鳳卿解釋道，“也不是說村裡人有多富，這是給媽祖建宮殿，大好事大善事，大家都比較積極。村裡幾個富戶，一齣手就是188888，最少的也有88888。像咱們這種中等人家，也會捐個4888。至於那些太困難的，188，288的都有。”
“哇，上百萬耶，終於知道那些人為什麼那麼喜歡當幹部了，經手那麼多錢，稍微做做賬，一半就進了自己口袋，一夜致富呀！”
林振國更加清楚這些，忍不住再次插話。
“確切來說，那次捐款應該是一百二十四萬，後來修媽祖殿只花了五十來萬，還剩餘七十多萬。加上往年端午、媽祖做壽唱戲等收到的捐款剩下的，神事委員會賬面上的錢至少還有個兩三百萬呢。”
聽到這個數字，連林深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爸，你怎麼知道那麼清楚呀？”
林振國將嘴巴往隔壁鄰居家的方向努了努，“你老田伯不就是神事委員會的頭人嘛，那些錢都經過他的手，有回過來喝茶的時候，聊到了這個。”
林明像發現了什麼大秘密一樣，驚聲道，“那……老田伯是不是也貪了不少呀？”
林振國瞪了兒子一眼，“有些事心裡知道就好，別什麼都往外說，你今年也25歲了，在外面也工作幾年了，咋還跟個啥事不懂的愣頭青一樣。”
林明抿了抿嘴巴，微微有些不悅道，“這是在家裡，咱一家子說話，怕什麼？”
林振國繼續訓道，“我是怕你在家裡說順嘴了，到了正主面前也這麼瞎說，到時候得罪人了還不知道呢。”
徐鳳卿怕父子倆槓上，連忙打圓場。
“哎呀，那些村幹部撈錢這點子破事，村裡誰不知道，只是看破不說破，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已。小明要真不小心說破了，那也是事實，也該是那些人心虛才對。怕什麼得罪人呀，小明又沒有寫舉報信往上頭寄，撈了那麼多錢，讓人說幾句怎麼了？”
林振國聽得眉頭直擰，“你呀你，頭髮長見識短。當面不揭人短，那是最基本的社交禮儀。我這是在教兒子人情世故，你添什麼亂。”
“我……”徐鳳卿還想反駁，便被林深拿話岔開了。
“對了，蘇曉曉要嫁的那個男生，是哪家的？咱們認識麼？”
提到這個，徐鳳卿也沒心思同林振國探討教子之道，她立馬扭頭回答林深的問題。
“你肯定猜不出來，那個男生是你二嬸孃家小弟的小兒子，好像叫黃子驕。聽說唸書不錯，在全校常年排名前三，經常拿獎學金呢。你二嬸上回找我聊到這事，可得意了，誇她小侄子讀書厲害，泡妞也厲害，不要彩禮，就給自己娶了個媳婦……”
“嘔……真是醉了，二嬸這是什麼封建餘孽呀！我個男的都聽不下去了，虧她這個女的竟然說得出口。”
林明一臉鄙夷得吐槽道。
“這有什麼說不出口的，你二嬸還嫌棄人小姑娘家境不好哩，要不是看在肚子裡那個是帶把的，你二嬸孃家那邊還打算不認賬呢。”
林明徹底無語了，給姐姐遞了個眼神。
林深秒懂，回了他一句，“人與人的價值觀是不同的，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不過像二嬸這種鳥，在咱們鮀城，多的是，正常得很。”
林明一臉無奈，“嗐，這個林子太黑暗了！”
徐鳳卿聽不懂姐弟倆的暗諷，打岔道，“胡說八道什麼，明天黃家就要去蘇家下聘了，我想著十幾年的老鄰居了，蘇家就有隻有你蘇奶奶一個大人，打算去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們姐弟倆要不要跟過去湊湊熱鬧。”
“不了吧，這種熱鬧有什麼好湊的。”
林明忙擺手拒絕，他不太喜歡同村里人打交道，覺得那些人太沒有邊界感了。
每回遇到，逃不過兩個問題，一個是“一個月掙多少”，一個是“娶媳婦了沒有”。
有的時候，他真想回一句“關你屁事”。
只是考慮到爸媽還要在這裡生活，他不能自己爽了，卻讓爸媽難做人，每回只能笑著敷衍過去。
林深同林明一樣，也不愛跟村裡人，特別是老一輩的人物來往。
但這回，她很好奇故事中的蘇曉曉，所以，決定跟著媽媽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