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瑞,你又立了一功呀。”
魏霖生的目光中難掩欣賞之色。
他甚至可以預見,紀委系統將會崛起一顆冉冉的新星。
“都是您領導有方,我的功勞小小的,組長您的功勞大大的。”
又是相同的話術。
前世在官場混跡三十年,梁興瑞總結出了一套屬於自己的官場心得。
那就是不在領導面前居功自傲,儘可能的放低姿態,言語中多奉承領導。
領導高興了,自然會提拔你。
你的功勞就是領導的成績,領導進步了,你的前途就更加光明。
“你小子就會撿好聽的說。”
魏霖生嘴角微微上揚,看得出來,對於梁興瑞的話他還是挺受用的。
“走吧,是時候再找馮森聊聊了。”
當魏霖生把藏匿贓款的照片和馮森出入這個小區的監控視頻,以及向他行賄的相關人員的證詞拍在他面前時,氣焰囂張的馮森沉默良久。
他知道,自己徹底完了。
可是他不服,貪官如過江之鯽,到處都是,為什麼就抓他?
“現在你還不老實交代問題嗎馮森?”
稱呼上已經變了。
之前魏霖生都是叫馮森同志,現在直接叫馮森,去掉了同志,這就意味著對方不是自己人了。
“我沒什麼好交代的,要殺要剮,你們看著辦吧。”
這一刻,馮森彷彿被抽乾了所有力氣。
“馮森,我代表組織希望你端正態度,好好的交代自己的問題,爭取立功表現,從輕處罰,你是公安局局長,難道還要我告訴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道理嗎?”
其實現有的證據足以雙規馮森,交由檢察機關審查起訴,但這不是最終的目的,他是要從這打開突破口,揪出走私案背後的犯罪集團。
馮森身為公安局局長,負責維護海州的治安和秩序,打擊違法犯罪活動。
然而,在馮森任職期間,海州竟然出現了一個專業化的販賣倒賣文物的團伙,甚至把一眾官員全都拉下了水充當內應和保護傘,這要說和馮森沒關係才見鬼呢。
只有他刻意放縱和包庇,才會有犯罪集團的猖獗和狂妄,連省委調查組的車隊都敢下手。
“我勸你一句,適可而止吧。”
馮森突然鄭重其事的對魏霖生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件案子背後牽扯到的人遠遠超乎想象。
魏霖生自然能聽出馮森話中的深意,只見他眼睛一眯,“馮森,這裡是省委專案組,你不用故弄玄虛,有什麼就說什麼,不管牽扯到誰,我們都會秉公辦案,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聞言,馮森不由地譏笑道,“不管牽扯到誰都一查到底?你口氣比你腳氣還要大,我可以告訴你,省委專案組級別還不夠。”
魏霖生心裡一驚,省委專案組級別還不夠?那這個案子背後牽扯到的人就太恐怖了。
其實他們紀委查案,經常查的提心吊膽,生怕被留置的人說出不該說的話。
因此,在審訊之前,他們會暗示對方,問什麼交代什麼,不要東拉西扯,把不相關的人都扯進來。
“不管專案組級別夠不夠,你先交代你知道的事情,只要證據確鑿,黨紀國法絕不容情。”
魏霖生嘴上是這麼說,但他已經不是隻知道查案的愣頭青了。
小案看證據。
中案看關係。
大案等博弈。
有些案子還真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
“呵呵,你現在坐在我對面義正言辭,冠冕堂皇說著這些,有沒有想過將來的某一天,你也會坐在我這個位置接受審訊?”
馮森的這一番話觸動了梁興瑞,他對此算是深有體會。
從紀委開始到紀委結束。
三十年的仕途生涯,就是從審訊人員走到被審訊人員的過程。
“你扯的太遠了,還是老實交代一下,這些錢都是怎麼來的吧。”
魏霖生把話題拉了回來。
“我說了,我沒什麼好交代的。”
馮森的口風很緊。
他跟張明達不一樣。
張明達被請過來就慌了,而馮森是早就想到了自己有這麼一天,他甚至連後事都安排好了,或者說會有人幫他安排好。
只要他在裡面不亂說話,家裡人就會平安無事,而且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但如果他亂咬,家裡人就慘了。
不就是貪汙嗎?
他這點錢頂格判個死緩,好點就是無期徒刑,好好表現的話,坐個十來年牢就出來了。
“你當真打算對抗組織,頑抗到底?”
魏霖生臉色一沉,看來是要給馮森上點手段了,不然的話,他還以為紀委是個只會講道理的地方。
“他不是會讀心術嗎?你又何必多此一舉來問我。”
馮森對著梁興瑞努了努嘴。
“馮局長,你有沒有情婦啊?”
梁興瑞突然問道。
馮森被問得愕然一愣,旋即沒好臉色的說道,“自己去查。”
“不用,從你的反應來看,我就知道你有情婦,而且不止一個。”
梁興瑞笑著說道,“自從你成為海州市公安局局長、海州市副市長之後,每年都會收受大量的不法之財,但同時你也要給別人送錢,以保住自己的位置,甚至更上一個臺階。”
“很多貪官都有記賬的習慣,就是在一個小本本上,記錄哪年哪月哪日在哪裡,誰給自己送了多少錢,何年何月何日,自己在何處給誰送了多少錢,不知馮局長有沒有這個好習慣?”
聽了梁興瑞的話,魏霖生頓時眼前一亮,如果馮森手裡真的存在這樣的記賬本,他們一定要找到。
馮森大概是海州走私犯罪集團中極其重要的一員,因為他這個職位正好可以起到紐帶的作用。
上承不方便露面的高層領導,下接海州市各方非法走私公司。
如果能從這裡打開突破口,海州走私案所涉及的人員都會浮出水面。
“這個真沒有。”
馮森搖了搖頭,他可不會弄這麼個定時炸彈放在身邊。
“這個可以有。”
梁興瑞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馮局長,你說你的那些情婦會不會有人自作聰明,把你跟她說的話都記下來?甚至是錄下來?”
此言一齣,馮森不由地臉色大變。
前世馮森跳樓身亡之後,專案組對他展開了詳細的調查,可以說是把祖墳都刨開的那種。
經過長達半個月的摸排調查,專案組先後查出與馮森存在非正當關係的女人共十七個。
最終,辦案人員終於在一個叫蘇梅的女人身上找到了兩段手機錄音和一個小本本。
小本本上記載著馮森擔任海州市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隊隊長和海州市公安局副局長、政工監督室主任期間所收受以及行賄的部分錢物情況。
後面馮森玩膩了蘇梅,漸漸就疏遠她了。
所以,本子上沒有關於馮森成為局長之後的情況記錄。
而這件事馮森並不知情,否則的話,他早就讓蘇梅人間蒸發了。
“組長,這回要麻煩調查組和行動組的同志辛苦一下了,把曾經和馮森有過不正當關係的女人都查出來,挨個叫過來問話。”
雖然梁興瑞知道自己的目標是蘇梅,但他不能直接說,不然的話解釋不清。
畢竟就連調查組都是查了很久才查到蘇梅的,他初來海州怎麼會知道蘇梅和馮森有不正當關係?
“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魏霖生點了點頭,馮森如此抗拒專案組,短時間很難從他嘴裡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
梁興瑞的思路確實是令人眼前一亮,這些年來,情婦反腐也是貪官落馬的一大原因之一。
“建議調查組的同志從馮森調到海州市公安局任職開始查起,馮森正是這個時候徹底走向墮落的,尤其是他曾經提拔過的女幹部,都要重點調查,不管是否結婚。”
梁興瑞可不想等調查組調查十天半個月才把蘇梅帶來,他巧妙的圈定了一個範圍,這樣可以極大的減少調查組的工作。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三天之內,蘇梅就會被請到這裡。
“小梁,想沒想過來省紀委工作?”
晚上吃飯的時候,魏霖生突然問道。
之前他對梁興瑞的稱呼都比較官方,名字後面加同志。
這次變了,直接叫小梁。
從這一點點的細節就能看出來他對梁興瑞有多喜愛。
不拿對方當自己人,魏霖生不會這麼叫的。
就比如趙奎,魏霖生一直都是叫小趙,因為趙奎跟著他有五六年了。
他是副科長的時候,趙奎是科員,現在他是副處級的科室副主任,趙奎已經是副科級的幹部了。
“當然想啊。”
梁興瑞笑著說道,“說句不怕您覺得我是在拍馬屁的話組長,跟著您一塊做事,我感覺特別舒服。”
“您身上有股獨特的人格魅力,領導風範,讓我特別敬佩。”
梁興瑞還說自己不是拍馬屁,結果這馬屁拍得馬屁股都紅了。
“你小子嘴是真甜,我幸虧是個大老爺們,這要是小姑娘,還不得被你哄得找不著北。”
魏霖生笑著打趣道。
這時候,他也是放下了主任的架子。
“組長,那我可就當您這是在誇我了。”
魏霖生說道,“等這個案子結束了,我找個機會把你借調到省紀委來,你覺得呢?”
“我覺得太好了。”
魏霖生接著說道,“你現在還是個小科員,但是在海州這個案子上你表現得特別出色,我看看能不能幫你破格提拔為副主任科員。”
從科員直接提拔為副主任科員?
魏霖生這是給了他一個驚喜呀。
果然,朝中有人好辦事,官場有人好晉升。
雖然副主任科員只享受副科的職級待遇,沒有實權,但職級有了,以後哪裡有空缺,他不就頂上去了嗎?
職級不夠,到時候就算想提拔你,也沒辦法不是。
“組長,啥也不說了,這盒飯我幹了。”
魏霖生哭笑不得,他還是頭一次聽說幹了盒飯的,年輕人的腦回路就是不一樣。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了,我只說幫你使使勁,成不成的還不一定。”
“沒事組長,我相信你一定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