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強彷彿聽到了身後有聲音，但是還沒有等他回頭，脖子一疼，他的身體就軟軟的趴在了她身上。
“旺哥你沒事吧？”少女顫抖著推開身上的劉強。
看著眼前渾身溼淋淋，臉色枯黃的女子，“十二盼娣姐，我沒事。”
她重重的深呼吸了幾下，然後也顧不上身上深深淺淺的痕跡，扯著衣服就往身上穿。
看著少女身上的痕跡，劉盼娣枯黃的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你——旺哥——你。”
她哆嗦著手迅速的套上衣服。像是安慰來人，又像是安慰自己：
“沒事，盼娣姐，還沒到最後一步。”隨後，少女像是知道劉盼娣的想法一樣，顫著音又安慰她。
“十二盼娣姐，你別自責了。你要是早進來，他有了防備說不定咱們兩個都要摺進去。”好不容易歪歪扭扭的套上衣服，她去劉強鼻子下邊探了一下呼吸。看男人還喘氣，少女舒了一口氣。
劉強可以死，但是卻不能把她們兩個摺進去。
“走——”
她顫巍巍的邁下床鋪。
劉盼娣趕緊去扶她。窗外又劈下一道閃電，照亮了兩個面容像鬼一樣的女孩子。
“十二盼娣姐，你先走。”
她在後邊，拿著劉強的衣服，倒退著把地上的腳印擦乾淨這才和劉盼娣衝向了雨夜。等兩人好不容易出了劉家的院子，少女就緊緊的攥住劉盼娣的手，著急的去確認：“盼娣姐，真的是我哥把我送過來的嗎？”
劉盼娣看著兩眼黑洞洞望著她的人，狠下心重重的點了點頭。“今天吃晚飯的時候，我娘突然說晚上兩家就換親。讓我姐一會跟著李剛走。還不等我們做點什麼，李剛就揹著你來了我家，然後又把我姐接走了。”
她心裡那絲希望，終於徹底破滅，緩緩的放下了攥住了對方的手。
“旺哥，我姐走的時候囑咐，讓我們不要管她。我姐不和你一樣有文化，能去上大學。”
“遲早不是被家裡換彩禮就是換親。能到你家，也算是我姐一個好的歸宿。”
她點點頭，強打起精神。
“十二盼娣姐，今天晚上劉強沒有看到你。你現在趕緊回去。把溼衣服換掉，把頭髮擦乾。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劉盼娣點頭。“我知道。”
“旺哥，我就不送你了，時間長了萬一家裡有人發現就糟了。”
“昨晚你昏睡著，我已經去村裡把消息傳遞出去了，現在姐妹們拿著東西在山腳下等你，你趁著下雨趕緊走——”劉盼娣扭身就往家跑去。
她看著劉盼娣的身影消失在雨幕裡，才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山腳下走。快到山腳下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凸出的山岩下有微弱的火光閃動。
慌張了一晚上的心終於有了歸宿，她飛快的跑起來，如一隻飛蛾般朝前方的火光撲去。
那邊躲在一塊凸起的大岩石下的女孩子們也看到了少女，紛紛小聲的呼喚她：“旺哥——”
“旺哥——”
她撲到了女孩子們身邊。“姐妹們，你們怎麼都來了？”
年紀最大的九招娣把一個大包裹塞進她的懷裡。“得到十二盼娣的傳信，我們就趕緊收拾了東西在這裡等你了。”
“這個包裹裡有你的錄取通知書，還有梨花從她爹那裡偷來的介紹信。千萬拿好了。”
其餘幾個女孩子也七手八腳的上前幫李旺哥把外邊溼透的衣服換下來然後給她披上雨氈。
“旺哥，趁著大雨趕緊走。”
她的身體漸漸乾爽溫暖起來，拉著姐妹們的手，十分不捨得就這樣匆匆的和大家分開。
姐妹們卻狠心的推開了她。
“旺哥，趕緊走。你現在是咱們唯一能送出大山的火星子，無論遇到多麼大的困難，都要在外邊紮根，好好活下去。”（火星子=火種 燒火時候蹦出來的火點點）
她眼裡的淚水混合著雨水流下來，視線模糊。卻只能抱緊了手裡被塑料布緊緊纏繞的包裹往山上爬。
剛爬了兩步，一道閃電劈下來，照亮了連綿起伏的一座又一座大山。未知的恐慌讓李旺哥再次回頭朝著姐妹們望去。
這時候身後的女孩子們在九招娣的帶領下點燃了手裡的火把，舉著火把紛紛走出遮擋大雨的岩石。
雨水滴在桐油上發出刺啦的響聲。
“往前走——”
“不要回頭——”
“往前走——”
“不要回頭——”
姐妹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李旺哥抱著包裹狠命的向山上奔去“往前走——”
“不要回頭——”
她跑著跑著，突然被一塊石頭絆倒，雨水趁勢往她的口鼻裡灌去，竟然讓她感覺到窒息。她奮力的撲騰，但是嘴裡，鼻子裡不斷湧進大量的水，怎麼都喘不過氣來。
這時候耳邊響起了姐妹們的呼喊：“旺哥，往前走——”
黑暗中，李如絮“騰”的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急促的喘息著。窗外的月光柔和的灑進來，給宿舍裡的床鋪和桌櫃披上了一層輕紗，眼前並沒有那爬不完的一座座大山。
她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原來，又夢到了剛從白巖村逃出來的那一晚。
“李旺哥” ———已經很久沒有人叫她這個名字了。自從來到京市後，她就改了名字叫李如絮。
李旺哥這個名字已經隨著逃出大山那晚的大雨被沖刷掉了。
此刻倚在床頭，感受著四周安靜的氣息，她也放任自己的思緒亂飛，飛到那個遙遠的山村：
她的原本的名字叫李旺哥，和村裡無數的招娣，盼娣，來睇一樣，都是為了家裡的男丁而起的。因為村子裡一共兩個大姓，所以村子裡的很多女孩子們不但同名也同姓。為了大家區分，女孩子們只能私底下編了號。
她出生的時候因為是女孩，李父李母當初是想把她扔掉的，是年幼的李剛攔住了他們留下了她。
從小到大，她從父母，鄰居，親戚口中聽到的都是。“旺哥，你長大了，可得對你哥好。要不是你哥你能活下來？”
“旺哥，你長大了，可得對你哥好。要不是你哥你能去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