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熙心裡翻江倒海,而顧念慈也壓根不敢如實說。
往日里,顧錦程一口咬定的事,她辯解也無用,甚至會被罰的更狠。
如前幾日,顧錦程偷了母親嫁妝庫裡的鐲子,讓小廝拿出去賣,顧錦程卻指認是她偷的。
她哭著說不是自己,可最後,她在佛堂整整跪了兩個時辰,到現在雙膝還在痛。
而溫熙,聽不到回應,心窩一疼。
她能猜想到顧念慈在害怕什麼。
前幾日,鋪子出了問題,等她處理完回府,才知念慈被孟氏罰了。
她問過自己的貼身丫鬟才知,孟氏說是她的主意。
等她去探望念慈時,念慈還在昏睡中。
次日再去,念慈行禮之後,便一言不發。
想來,她是怕了,怕溫熙再罰。
溫熙心中嘆息,再次說道:
“如實說來,我定會不偏不倚。”
顧念慈緊張地揪住衣襬,還是沒敢說。
蘇若雲輕撫著她瘦弱的肩膀,道:
“念慈乖,你母親讓你如實說,你便如實說,莫要害怕。”
她看了蘇若雲一眼,又垂下頭,小聲且謹慎地說:
“回母親……我拿了案上的糕點,他……他追我,拿……拿琉璃盞砸我。”
“你胡說!你撒謊!你這個賠錢貨…….”
顧念慈剛說完,顧錦程便指著她,滿口汙言。
溫熙眸色森冷的看著他,這麼惡毒的嘴,是個啞巴該多好。
前世,這個年歲的顧錦程,溫熙雖嚴厲教導,但阻礙重重。
孟氏和夏夢秋的寵溺,導致他囂張跋扈、肆意妄為。
也是從他這九歲生辰之後,有望請封世子,她們才願認同溫熙的管教法子。
溫熙又尋得名師,說服顧百川定下各種規矩,才將他慢慢樹正。
收回剜心的恨意,溫熙冷冷地命令:
“你跪下!”
顧錦程一怔,“母親,孩兒又沒犯錯,為何要跪?”
“辱罵妹妹?!當罰,你跪還是不跪?!”
溫熙的面色冷沉,是顧錦程從未見過的冷,他心裡泛著嘀咕,還是跪了下去。
溫熙坐的端正,嚴厲道:
“今日打碎琉璃盞事小,但,撒謊栽贓事大。不管是誰撒了謊,我自當不會輕饒。”
話落,她看向門口處的管家:
“王管家,上家法。”
“是,少夫人。”
管家剛走,跪著的顧錦程揚起下巴,看向顧念慈,一臉戲謔:
“哦!太好咯!要給妹妹用家法咯,我最喜歡看鞭子抽人的把戲了!”
顧念慈聽到這些話,小身板止不住的顫慄。
她連求饒都不敢太大聲,只小聲哽咽:
“母親,我沒有騙您……”
一旁的蘇若雲更難過了,她再次開口求道:
“嫂子,念慈身子骨孱弱,可經不住那鞭子,還望嫂子三思啊!”
蘇若雲的話音剛落,孟氏吹了吹茶盞裡的茶葉,抿了一口,不疾不徐道:
“若雲啊,你兩個兒子,若是都撒謊成性,你不嚴厲懲罰?我看啊,念慈這丫頭就得好好教訓教訓,前幾日偷拿東西不認,今日打碎那麼昂貴的琉璃盞也不認,這樣下去,將來如何是好?”
蘇若雲伏地磕頭,回道:
“夫人,東陽和北宸若是犯錯,我可都是有理有據再罰他們,您不能只聽信錦程所言,還有那香玉,香玉是伺候錦程的,她的話,也不可信。”
“夠了!”孟氏把茶盞往案几上一頓,不悅地說:
“你是個什麼身份?膽敢在這裡妄加言論!回你院中去,溫熙自會掌家!”
“夫人……”蘇若雲還想再說什麼,匆匆趕回來的管家報道:
“少夫人,鞭子已取來。”
溫熙從椅子上起身,面無表情的接過鞭子。
蘇若雲見狀,急忙把顧念慈圈在懷中,順勢轉了個身,背對著溫熙。
“嫂子,今日便算我若雲衝撞了您,要打,您便往我身上打吧。”
溫熙鼻子一酸,她根本不配做念慈的母親。
她連一個做嬸子的都不如。
這一世,除了報仇,她要跟女兒贖罪!拿她此生去贖!
溫熙緩了緩情緒,掃了一眼自顧自起身的顧錦程,又把視線轉向顧百川:
“夫君,依照顧家的家法,做錯事情並栽贓旁人,該如何懲罰?”
顧百川:
“五鞭,並罰跪半日。”
“好。”溫熙提高了嗓音:“這府中上上下下可都瞧見了,顧家向來注重家規,我作為掌家主母,定將不偏不倚。”
隨即,她厲聲道:“顧錦程!跪下!”
這一聲,讓所有人都一怔。
孟氏站起身,指責道:
“溫熙,你是不是糊塗了?是念慈犯了錯,你為何又讓錦程跪?”
一旁的顧百川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溫熙沒理會他們,再次命令顧錦程跪下。
但他方才跪的很不舒適,哪裡再肯從?
顧錦程徑直躲到孟氏懷裡:
“祖母,我不要跪,不要!”
“好乖孫,不跪,咱不跪。”孟氏哄著他,又皺著眉看了看溫熙。
“好了溫熙,瞧把我乖孫嚇的。”
今日的溫熙好生奇怪,怕不是中了邪祟。
以往雖也會管教顧錦程,但都會關起門來說教。
還說男兒皮面重要,不能當著外人或是下人讓他顏面掃地。
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開始教訓他了?
溫熙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抓住顧錦程的手:
“說,指尖蜜汁從何而來?”
見自己母親這般嚴厲,顧錦程的神色有些慌張,吞吞吐吐道:
“我,我用膳時沾染上的。”
“哦?”溫熙親自彎下腰撿起一片琉璃盞碎片,“你瞧,它也去用膳了嗎?”
顧錦程不敢看,低著頭琢磨著怎麼應對。
溫熙再次冷言道:
“宴席親友眾多,你是否認定這正廳之中,只有香玉目睹?錦程,你是自己坦言,還是母親請來赴宴的大人查上一查?”
顧錦程眼珠子轉了轉,平日裡,母親甚是疼愛他,必定不會懲罰他。
或許,這裡人多,母親故作嚴厲好彰顯家教嚴苛?
他想到這些,便小聲嘀咕:
“母親,孩兒並非有意為之,況且,就一個琉璃茶盞而已……”
溫熙眼眸微眯:“所以,是你打碎,而後撒謊說是妹妹打碎的?”
顧錦程狡辯:“是也不是,若不是她偷吃我的糕點,我也不會如此啊。”
溫熙輕哼一聲,下一瞬,她一腳踹在他腿彎處,
“跪好!”
頃刻間,顧錦程哇哇大哭:
“嗚……母親,你踢疼我了,雙膝也很疼,嗚……”
他哭喊著想再次起身,卻被溫熙摁住肩膀壓了下去。
“溫熙,你這是做什麼?!”孟氏一邊斥責,一邊疾步過來想扶顧錦程。
“好了,溫熙,一個茶盞而已,別說什麼琉璃的,即便是上好的翡翠,又如何?別嚇到孩子。”
溫熙忍著心裡的恨意,嘆息道:
“婆母,此事並非有關茶盞,是他撒謊、栽贓,您若不讓管教,他將來頂著這等劣性,如何光耀侯府?”
“你!”孟氏的動作僵了一下,又掃視到眾多下人的目光,便收回了手。
顧百川見溫熙對自己母親這般語氣,他輕斥道:
“溫熙,你不該跟母親如此說話。”
“夫君的意思,也是不用教導了?”溫熙故作委屈。
“如你們方才所言,後宅由我掌管,俗話說,慈母多敗兒,我怎能讓自己的孩兒劣性橫生?將來若是長成狂徒、紈絝,我又怎對得起侯府?”
顧百川輕咳了一聲,“犯錯,是該管教。”
“是,夫君。”溫熙心裡冷笑,隨即嚴厲地命令顧錦程:
“跪端正!不許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