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熙壓抑著情緒,衝著門外提高嗓音:
“你們進來。”
香玉和玲瓏聞聲跑來,恭敬的站著。
溫熙掃視了幾眼玲瓏。
前世,依照顧錦程所言,是她把他喜歡的這個丫頭賣到了春香樓?
玲瓏比顧錦程大五歲,賣身葬母才進了這平陽侯府。
溫熙第一次發現他倆苟且時,她當晚便跟顧百川說了。
沒過多久,玲瓏人就不見了。
她沒發賣過任何下人。
現在想來,也是顧百川動的手腳,再把這事栽贓到她頭上。
玲瓏這丫頭,本也不是個安分的。
有幾分姿色,或許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溫熙冷淡地開口:
“玲瓏,往後,就換做你跟在小少爺身側伺候吧。”
“是,少夫人。”
玲瓏心裡歡喜,小少爺是侯府的寶貝。
只要她伺候好他,豈不是成天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瞧瞧香玉整天穿的、用的,比她們任何一個丫鬟都好。
可惜啊,香玉享用的,往後可都是她的了。
還有那玉樹臨風的侯爺,也常常去小少爺院中……
溫熙將她微變的面色盡收眼底,揣測片刻道:
“往後到了西院,與小少爺相關的,要事無鉅細的報與我,還有,侯爺在府時,也常去西院,你長點眼色把侯爺也侍奉好。”
“是!”玲瓏滿臉止不住的笑意。
溫熙輕咳了一聲,“好了,下去吧。”
玲瓏再次謝恩,恭敬地退了出去。
香玉則惴惴不安的低著頭。
少夫人讓她明日去領罰,她真怕被打發到前院去。
前院活重,即便沒活幹也要站著。
溫熙緩步走過來,聲音沒了方才的冷厲,她問道:
“香玉,你將來可想過嫁人?”
香玉趕忙回答:“侯府待婢子不薄,少夫人您更是恩人,香玉願一輩子在此侍奉。”
“嗯。”溫熙看了一眼屏風處,顧念慈垂著腦袋縮成一小團,她的心,又一陣緊縮著疼。
“侍奉小小姐,你可願意?”
香玉趕忙跪下:“少夫人,小小姐心善,婢子願意。”
溫熙以念慈聽不到的聲調說:
“你就不怕侍奉她,小少爺會找你麻煩?”
香玉誠懇回應:
“您方才吩咐了,小少爺、小小姐若言行無狀,需向您稟告,相信您會為婢子做主。”
溫熙掃視了她幾眼,繼續道:
“香玉,你記住,往後,小小姐好,你便好;她若不好,你便不好。”
香玉一怔,看來少夫人心裡還是有顧念慈的。
雖說府中都知曉顧念慈是“禍”身,但說到底,她依舊是侯府的千金小姐。
作為母親的少夫人,不會真的不管顧念慈。
想到這裡,香玉伏地磕頭:
“婢子謹記少夫人的話,往後定會好好護著小小姐。”
溫熙:“起身吧,你先帶她回院子,稍後廚房會送吃的過去。”
“是,少夫人!”
等香玉帶著顧念慈離開,溫熙去廚房交代了一通,又來到顧錦程院中。
大夫正在給他上藥,顧百川則一臉焦急,來回走動。
見溫熙進來,他匆匆說:
“宮中差人來稟,我得連夜去一趟雲城。”
溫熙深吸一口氣,一如往日般好臉色,柔和的說:
“朝廷的事為重,夫君且去忙,府中有我在。”
顧百川撫上她的肩,溫和叮囑:
“嗯,有你在,我放心,錦程的傷一定得注意調養,我三日後便回。”
顧百川剛走幾步,溫熙突然想起什麼,趕忙追上去說:
“夫君,有件事……我覺著還是跟你說一下。”
顧百川見她神色嚴肅,頓住腳步問:
“發生何事?”
溫熙神色忡忡道:
“方才念慈跟我說,她昨夜夢到你今日出門,行至山間俠關道時,突遇山體滑坡,遭了難,失去了雙腿。”
顧百川聽的眉頭緊鎖,他把溫熙拉到廳堂,不悅道:
“巫師早說了她是禍,你瞧,她連做個夢都想咒我死。”
溫熙搖頭:“夫君,以夢示事,你也聽聞過,且不管她夢的真假與否,那俠關道頻發山體滑坡人盡皆知,夫君還是換條道走吧,換道也只是多耽擱半炷香的時辰而已。”
顧百川沉思片刻:“罷了,那便換道吧。”
說著話,他往內室看了一眼,又接著說:
“今日錦程弄成這樣,她也有過,與其留在府中生事,倒不如把她送到莊子去。”
溫熙沒有反駁,平靜地回應:
“此事等你回府再細細商討,時辰也不早了,你快些上路吧。”
顧百川不再言語,輕拍了拍溫熙的肩,徑直出了門。
他剛消失在門口,溫熙的臉,瞬間陰冷下來。
這樣一位恪盡職守的臣子、對她溫和體貼的夫君。
她若不是死過一遭,又怎能發現他戲子皮面下的真面目?
溫熙的心拔涼,她已經想不出還有什麼是比人心更可怕的了。
方才的告知,沒有念慈的什麼夢,也沒有他遭難斷腿。
前世的俠關道,在今日是山體滑坡了,但沒傷到他。
他信,溫熙有信的打算,他不信,她有不信的打算。
溫熙正盤算著,大夫走了出來,拱手道:
“老夫已開了藥,依照方子抓藥便可,具體服藥事宜,老夫也寫下了。”
“有勞大夫。”她寒暄兩句,看向門旁的玲瓏:
“給大夫引路,去賬房拿診金。”
“是,少夫人。”
溫熙來到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趴在床上的顧錦程。
她曾經拿命、拿心疼愛的孩子。
到頭來,不是她的,且恨她入骨。
單單隻記仇恨不記恩的種,像極了顧百川到最後暴露的嘴臉。
溫熙的牙,咬的咯吱響。
顧錦程疼醒了,他表情痛苦的支起上身,哭道:
“母親,孩兒後背痛,全身都痛。”
溫熙淡淡地說:“以後還敢欺負妹妹嗎?”
顧錦程撅著嘴道:
“母親,那是孩兒的糕點,她不準吃。還有那個香玉,你快些把她賣了,她對孩兒不忠。”
溫熙直接忽略他其他的話,擠出一絲溫和的笑,坐在床邊哄他:
“錦程啊,以後你要學著對妹妹好一些。”
“為何要對她好?”顧錦程不耐煩地問。
溫熙繼續和顏悅色:
“你想啊,你連自己妹妹都欺負,以後誰還瞧得起你?”
顧錦程辯解:“可她是不祥之人,孩兒對她好,會倒黴的。”
溫熙:“巫師之前說的,是讓她和你的吃穿用度低層次些,可沒讓你欺負她。並且,你欺負她才會倒黴。瞧瞧這傷,是為何捱打呢?”
顧錦程一聽,似乎很有道理。
他剛點頭,傷口又劇痛:
“啊……好痛。母親,這幾日功課和習武停一停吧,孩兒真的快痛死了!”
溫熙嘴角微勾。
停,當然得停,這種白眼狼哪裡配得上滿腹經綸、武藝高強?
溫熙還未說話,由遠及近傳來孟氏的呵斥聲:
“錦程都這樣了!你還逼著他做功課、習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