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紀首長前妻?”
療養院裡人來人往,只唯獨一個病房人煙寥寥,新來的護士看了眼訪客登記表,有些不落忍。
“看著怪可憐的,從我入職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過來探望她,這麼大年紀了……”
話沒說完就被旁邊護士長打斷:“比她可憐的人多了去了,她落到現在這樣不都是她自己作的?”
同樣的話,病房裡的人也在說——
“媽,我最後叫你一聲媽,你別鬧了行不行?”
“你再聯繫記者說我爸壞話,再這麼作下去,我不保證你以後還能過現在這樣的好日子。”
溫慕善抬眼看他,忽地輕笑出聲:“好日子?我被關在這兒,沒錢沒人管,你管這叫好日子?”
“錢錢錢,我說你蹦高找記者幹什麼,合著就是想訛錢?你都這麼大歲數了要錢有什麼用?”
要錢有什麼用?
溫慕善躺在病床上,形似枯槁,臉上的笑容一點點變得勉強:“建設,我不要錢……還能要什麼呢?”
這個問題她躺在這裡想了好久也沒想出答案。
“我陪你爸走過最難的時候,你爺奶不做人可著你們這些養子養女虐待,我是豁出去半條命才帶著你們能吃飽穿暖……”
紀建設眉心擰起,他這輩子最不愛聽的就是養母記的這些舊賬。
就好像在時刻提醒他他不是他爸親生的一樣。
“都過去了還提那些舊事做什麼?”
他語氣不好。
“你老標榜你為爸、為我們、為這個家付出多少,好像挺受辜負挺委屈。”
“可我當時被領養到紀家的時候已經記事了,在我的記憶裡,日子還真沒你說的那麼難。”
“爺奶早些年是脾氣不好,可兩個老人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後來他們對我們一點不差。”
溫慕善譏諷:“那是因為你們爸越爬越高,那倆老不死的都要靠他過好日子,這才換了副嘴臉。”
“紀建設,你真不記得那倆老不死的一開始嫌棄你們吃白飯恨不得把你們打死的時候了?”
“當時是我,我看不下去,我擋在你們跟前和他們幹仗……”
紀建設低吼:“行了!都說過去了過去了別翻舊賬了!”
“爺奶早走了,當初的事沒人記著,還不是隨你一張嘴愛怎麼說怎麼說?”
“再說了,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不也是你自己願意的?誰逼你了?”
“說句不好聽的,當初你要不是貪圖我爸有好前程,能使手段賴上我爸?”
“現在你都離婚多少年了,不還是不甘心想和我爸復婚嗎?”
心臟驀的抽痛,溫慕善嘴唇蒼白:“我是不甘心,但我纏著你們不是想和他紀澤復婚!”
她只是不甘心憑什麼她付出了青春,熬幹了心血,到最後她這個糟糠妻還要被人罵著趕下堂。
所有人都說她是潑婦,是毒婦,說紀家二老是被她給氣死虐待死的,說她配不上紀澤一根手指頭……
憑什麼她問心無愧最後卻成了過街老鼠?
她這輩子毀了,憑什麼紀澤和紀家這一大家子最後還能落個大圓滿結局幸福滋潤?!
看她模樣實在嚇人,紀建設看了眼腕錶:“算了,該說的話我都說了,你再不安分就別怪我們不念舊情了。”
“過兩天是爸和媽結婚二十週年,你最好別又作什麼么蛾子,到時候大家都不開心。”
紀建設嘴裡的媽,是紀澤和她離婚後娶的繼妻。
早在她和紀澤離婚前,對方就不停的出現在他們的婚姻裡,無數次成為她和紀澤吵架的由頭。
後來她和紀澤離婚,對方果然上位。
只紀澤還披著虛偽的皮,跟她說至少在他們離婚前,他和文語詩從來都沒越過界。
身體沒越界,心卻早偏向另一邊了,溫慕善怎麼可能心裡不堵。
看她臉色越來越差,紀建設只以為她是嫉妒,嫌惡的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你聯繫的記者背地裡是怎麼笑話你的嗎?”
“他們說爸和媽是有情人終成眷屬,說你是橫插在有情人中間的一灘爛泥,和你沾邊都嫌髒了鞋。”
“可你這灘爛泥卻愣是仗著原配名分困了爸十來年。”
“你是爸這輩子唯一的汙點,就因為有你,爸晚了那麼多年才和媽走到一起,不然爸和媽這輩子合該沒有一點遺憾。”
“你老說想見爸,你以為他想見你?他恨不得這輩子沒見過你!”
臨走之前,紀建設最後看了養母一眼,像在看什麼垃圾。
“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就是當年你流產,爸其實一直都知道是我們乾的。”
“他查出來了,但是沒告訴你。”
“他說是意外你就信了是意外,真是……蠢。”
這樣的蠢貨,這樣不知體面為何物的潑婦,一個村姑而已,從前竟真好意思讓他們喊她媽。
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看著養子的背影,溫慕善靈魂好似都出了竅。
曾經發生過的一幕幕走馬燈似的在她周遭變換,仿若時光倒流。
她也因此看到了自己從前從未注意到的事情。
比如當她擋在養子養女身前和婆婆、大姑姐、小姑子打架的時候。
身後。
養子養女看到她一身的血和灰,臉上的表情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沒有感恩。
只有嫌棄。
原來他們從未有一刻真正把她看做是母親。
而她原本是可以當一個真正的母親的。
她的孩子走的冤枉,被一群小白眼狼害死,怕她追究,真相被親生父親親手掩埋。
這群……該遭報應的……
床邊的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聲響,溫慕善的意識在激烈的情緒中慢慢陷入黑暗……
阿嚏!
打了個寒顫,溫慕善猛地睜開眼。
入目,自己正坐在一處熟悉的小山坡上,身上穿著精心改制過的掐腰合身連衣裙。
布料貼合在身上,順著曲線包裹住身體,月光下,好身材一覽無遺。
打量著周圍,兩世的記憶飛快融合,已經要轉出火星子的腦子終於反應過來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她這是……重生了?
重生回她和紀澤孽緣徹底綁死的那一夜了?!
顧不得多想,心臟彷彿要跳出喉嚨,溫慕善手腳並用抓起地上的軍大衣爬起來就要往山下跑。
“去哪?”
慌亂間,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男聲。
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