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的馬車上。
宋府幾個人擠在馬車裡一言不發,只有宋玉嬌嚶嚶嚶的哭聲。
宋夫人不耐煩喝道:“幹出這種事還有臉哭!你不是說已經拿下陸懷川了嗎?怎麼關鍵時候人都見不著?”
“他一定不會不管我的,肯定是宋語卿那個賤人不讓他出面!”
“他一個大男人還能被後宅婦人管住?!明明就是不想管這件事,讓宋語卿拿主意!”
宋定山眉頭緊蹙:“說這些都沒用了,這件事拖不得,拖來拖去風言風語只會更多。”
他扶額:“一千兩就一千兩吧,都給她。”
卻目露兇光:“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拿著多錢,無異於小孩抱金行走於市,保得住嗎?”
他看向宋玉嬌:“嫁入陸府後,怎麼把這筆錢財奪回來,不用我教你吧?”
宋玉嬌用力點頭:“謝謝父親,等我嫁入陸府,肯定要那個賤人好看!”
*
劉公公回到督主府覆命時天色已經暗了。
魏燼沉隱坐在半明半暗的書桌前,一手握筆在寫什麼,一手把玩著一枚檀木令牌。
抬眸看了一眼身後空空如也的劉公公,手中令牌啪嗒一聲扔在書桌上,眸光犀利:“怎麼?她敢端架子不來伺候本督?”
“陸夫人發燒了。”劉公公走低垂著頭回稟:“咱家親自去看過,確實發了燒,渾身滾燙,連床都起不來。”
若是換作別人,就算病著,劉琦也會把人弄過來,可那是宋語卿,她的事情一路都是他在負責,多多少少知道督主對這個女人不一般。
所以他沒有輕舉妄動。
卻聽見督主煩躁地問:“死了嗎?”
劉琦愣了一下,搖搖頭。
“沒死憑什麼不來伺候本督?”
劉琦頭垂得更深,“是,咱家再去。”
剛轉身,傳來督主低沉渾厚的嗓音:“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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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劉公公已走。
宋語卿從床上坐起,喝秋雨端來的燕窩。
時局不穩,為了替府裡節省開支,從前她都不吃這些好東西,秦氏才能吃,但現在,不必再替陸府省吃儉用。
“小姐,你可真聰明,知道往臉上撲粉,在額上放燙過的帕子,連東廠的人都能糊弄過去。”
“只是僥倖,那個劉公公不想冒犯我,他只要摸一下就知道。”
她交待秋雨去熬些退燒藥備用,萬一魏燼沉的人再來,好有備無患。
燕窩還沒喝完。
秦氏來了。
臉色很不好,一開口就是訓導的語氣。
“卿卿,雖說你是因為陸家才幹的那事,可也要顧及下陸府的面子,堂而皇之地從正門進出,晚出早歸,讓人瞧見怎麼會不多想?你就不能從角門出入?”
“從角門進出鬼鬼祟祟不照樣此地無銀三百兩,引人猜疑?”
秦氏皺眉:“你如今怎的這般牙尖嘴利,強詞奪理?”
她希望宋語卿乖巧懂事,不用她說就把事情做得圓圓滿滿,不叫他人知曉半分。
前世宋語卿確實是這樣做的,獨自吞下所有委屈和難過。
這一世,她斷不會讓自己受半點委屈,定要痛痛快快活著!
她冷冷一笑:“角門是下人進出的門,母親也說我是陸府主母,主母走角門,讓外人怎麼想?母親只擔心事情曝光丟陸府的臉,卻不顧及我的臉面和感受,還要指責我強詞奪理?”
秦氏臉漲得通紅,卻詞窮,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咬著牙半天都說不出話。
看到桌上沒喝完的燕窩,嘖了一聲。
“咱們陸府不是什麼富貴人家,還天天吃燕窩,以後多了一個少夫人,你們的吃穿用度哪樣不用花錢?成親也是一筆大支出……”
她還沒說完。
宋語卿冷言:“陸府何時連一碗燕窩都吃不起了?還是說我不配吃?”
秦氏語噻。
宋語卿彎了彎唇角:“母親,不僅僅是娶一個平妻,魏督主不是送了五個美人給懷川?您打算如何處置?不會就這麼放著吧?魏督主精心細選的美人,不納作妾室,是不是不太給他面子?”
“依兒媳看,不如一起辦了,否則再納五個妾室,這喜事辦起來也得花不少銀子。”
後院一下多六個女人白吃飯……秦氏臉色煞白,只覺天旋地轉,愣愣往後退一步,身後的張嬤嬤立即扶住她。
“老夫人,多幾個妾室,多子多福,您不是一直想抱孫子嗎?相信很快就有了!”
秦氏強作鎮定。
這個女人對陸懷川有多上心她又不是不知道,一時被宋玉嬌氣昏了頭,給自己丈夫塞這麼多女人,等氣消了有得她後悔!
她咬牙道:“你別忘了自己是誰!魏燼沉再有權勢也是個宦官!古往今來有哪個宦官有好下場?你最終要靠誰自己想清楚!”
宋語卿抿了抿嘴,難道她就一定要依附男人才能活下來嗎?前世她便是一心依附陸懷川依附陸府而活,最後落得個慘死!
今生她便要靠自己而活,難道還會比前生更慘?
秦氏走後,秋雨憂心忡忡。
“小姐,老夫人說得不無道理,奴婢看得出來,姑爺對您還是一往情深,可您若是給他納這麼多妾,不是硬把姑爺往外推嗎?”
她以為宋語卿只是生氣,對陸懷川還有感情。
可宋語卿早就下定決心離開陸懷川離開陸府,所以陸懷川娶幾個妻子納多少妾室,跟她沒有絲毫關係。
越多越好,最好把陸府攪成一鍋粥!
昨夜被魏燼沉折騰一宿,今日雖然睡了幾個時辰,但身體還是吃不消。
喝完燕窩,宋語卿又讓秋雨去小廚房煮了幾個精緻開胃的小菜,燉了小米粥,打算吃飽喝足好好睡上一覺。
她坐在床前的小桌旁低頭吃東西,沒有看到背後的庭院裡,斑駁樹影下那個陰沉的身影。
男人身材高大,玄色錦袍與夜色融為一體,氣場凜人,周身散發出睥睨眾生、目空一切的傲氣,森冷鷹隼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個纖細的背影。
劉琦說她發燒了,他竟信以為真,以為是昨夜在浴桶裡索求過度,水涼了都還沒放過她,讓她受了風寒,心裡還十分過意不去。
沒想到她此刻好好的,能吃能喝能睡。
呵呵,這個女人,一如既往地會騙人,她的嘴裡,沒一句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