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樊樓是秦州城最富盛名的酒樓，請的廚子以前在皇宮御膳房伺候過皇帝。
流水一樣的珍饈讓人目不暇接，為提升酒樓格調，樊樓總掌櫃規定，只有良民才能入樊樓，雅間也只給達官顯貴提供。
奴隸沒有資格。
樊樓開到秦州後，楊夢朝發話：“酒樓理應接待所有來往客人，不應區別對待，否則不準開。”
秦州是三不管的邊境之地，楊夢朝來之後，秦州才有了秩序。
秦州魚龍混雜，大成、北境、南疆來往的商隊絡繹不絕。
互市空前繁榮，這個邊境之城煥發新活力，也成為眾商家爭奪的寶地。
權衡利益後，樊樓總掌櫃妥協，在秦州樊樓取消“奴隸不得入內”的規定，對來往的客人一視同仁。
程甄跟著楊夢朝走進去，見沒人查戶貼，好奇道：“樊樓竟不查戶貼了？”
楊夢朝眼梢一揚：“我要求的，要是搞區別對待，就不能在秦州開。”
程甄露出讚賞的眼神：“將軍威武！”
多誇誇將軍總能有點效果。
楊夢朝眼神愈發愉悅，看來誇獎的話對他很受用。
樊樓雅間不是獨立房間，雅間與雅間之間只用木欄柵進行隔斷，淺淺一望，隔壁桌的動靜就能盡收眼底。
程甄和楊夢朝尋了處人少的雅間坐下來，點了櫻桃酪和玫瑰酥。
王施弗和小黎就在他們隔壁雅間。
看著楊夢朝這張臉，程甄心中琢磨要怎麼樣才能讓眼前這個人喜歡上自己。
想要對付王施弗，楊夢朝是邁不過去的坎。
可自家將軍這一臉俊逸、不染塵埃的樣子，以前也沒聽說過他喜歡誰，要讓他喜歡上她，簡直難如登天。
見程甄一臉愁容盯著自己，楊夢朝問道：“可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程甄回過神，搖搖頭：“沒有。”
楊夢朝眼角彎起，給程甄倒了一杯茶：“那阿箴為何一直盯著我看？”
程甄脫口而出：“將軍長的好看，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看多可惜…是吧？”
拿起手邊茶杯，程甄故作鎮定呷了口茶。
楊夢朝眼眸微垂，心中泛起漣漪，語氣溫柔道：“既然阿箴喜歡看，那就看吧。”
這小丫頭的話也不知有幾分真心，話倒是中聽，且由她樂去。
一旁的王施弗鼓起腮幫子，又氣又惱，但還是壓低聲音道：“他什麼時候對我說話能這麼溫柔，真氣死人了。”
小黎安撫道：“郡主莫氣，仔細傷了身子，會有那麼一天的。”
菜很快就上來了，頭一個上的就是櫻桃酪。
楊夢朝將櫻桃酪推到程甄面前：“嚐嚐。”
櫻桃酪的擺盤很是講究，碗是用的鎏金青花瓷，酪堆成一座小山，山尖撒了黑松露，周圍零星擺了幾顆大櫻桃，以綠葉作配，足見風雅之態。
也難怪樊樓不準奴隸進來，先不說吃不吃得起，就算吃得起，也看不懂這份雅緻。
程甄嘴角露出苦澀的笑。
楊夢朝眼神關切：“怎麼？不喜歡嗎？”
程甄輕輕擺頭：“喜歡，就是覺得自己吃不起。”
楊夢朝聽後笑道：“傻丫頭，我請你吃，又不要你掏錢。”
程甄拿起銀製花瓣勺，挖了一口櫻桃酪：“不是說錢，就是看不懂這份雅緻。”
楊夢朝瞭然，說道：“擺的再好看，也就是一個吃的，阿箴不用在意，想怎麼挖就怎麼挖。”
“以前在外行軍打仗，沒飯吃的時候，我還啃過樹皮，吃過泥土，對我們而言，能填飽肚子就夠了。”
程甄知道楊夢朝在安慰她，有時候她也會困惑。
他對每個人都這麼體貼嗎？
還體貼下屬的心理健康。
程甄將挖出的第一口櫻桃酪伸到楊夢朝嘴邊，眼神故作嫵媚道：“將軍嚐嚐，將軍吃完，阿箴吃。”
楊夢朝心神一滯，呆了片刻，淺笑道：“阿箴想吃，阿箴先吃吧。”
程甄輕輕“嗯~”了一聲，撒嬌道：“將軍先吃嘛。”
楊夢朝心神盪漾，實在拗不過她，啟唇吃了第一口。
小丫頭還撒起嬌來了，瞧她平日那舞刀弄槍的颯勁，也著實是為難她。
程甄聲音甜潤：“甜嗎？”
楊夢朝嘴角勾起：“甜。”
櫻桃酪甜，人…更甜。
程甄見狀，又挖了一口自己吃。
櫻桃酪的口感的確不錯，不過味道並不算甜，反而有點酸酸的。
將軍莫不是傻了，明明是酸的，卻說是甜的。
楊夢朝見程甄用自己嘗過的勺子，目光又呆了。
見程甄和楊夢朝用同一個勺子，王施弗心頭的火瞬間竄到頭頂，隨時都可能爆發。
餘光瞥見王施弗的神情後，程甄心中冷笑，她要再添一把柴。
程甄將勺子一扔，同時起身俯向楊夢朝，在他右邊一接，耳朵輕輕剮蹭他的耳朵，又掃過他的側臉，低語道；“我撿個勺子。”
楊夢朝被她蹭得臉登的一紅，躁熱起來，他一把握住程甄的手，不讓她回到座位，與她面面相覷，鼻尖有意無意觸碰，語氣低沉剋制道：“阿箴…”
楊夢朝話還沒說，王施弗已經走過來，將程甄一扯，抬手就是一巴掌。
在王施弗的視角里，她以為程甄親了楊夢朝。
她覺得楊夢朝終歸是她的，要是楊夢朝被程甄玷汙了，那她簡直生不如死。
程甄白皙嬌嫩的臉上多了一個深紅的巴掌印。
楊夢朝瞳孔震顫。
他心中一怔，反應過來後眼神陡然變得狠厲，他抬手用手背對著王施弗就是一巴掌。
他是武將，素來力氣大，這一巴掌不僅把王施弗扇懵了，還把她扇得踉蹌退了兩步，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上。
王施弗捂著臉，又氣又委屈，怒吼道：“楊夢朝！你敢扇我！”
楊夢朝眼神冷酷，語氣更是冷漠至極：“我從不動手打女人，你是第一個。”
“我說過，你敢動她，我就要你付出代價。”
楊夢朝本想直接派人將王施弗送回洛陽，轉念一想，程甄的目的估計還未達到，便沒有開口說。
程甄眼中並沒有得意的眼神，只是冷酷。
一巴掌，還遠遠不夠。
程甄牽起楊夢朝的手，故作委屈道：“將軍，阿箴想回衙署。”
楊夢朝收起凶神惡煞的神色，語氣溫和道：“那就回。”
“臉都紅了，剛好回去請郎中幫你看看。”
程甄本想拒絕，前世像這種毒打她早已習慣，王施弗的一巴掌她根本不覺得痛，緩兩日便會好，可想到她的計劃，她眼眸一轉，嬌柔道：“好，阿箴讓將軍擔心了。”
這丫頭又開始了。
楊夢朝無奈一笑。
王施弗一臉怨毒地看著眼前的人影，咬牙切齒道：“我要殺了她！”
“不，我要毀掉她！”
小黎神色擔憂，大氣不敢出。
***
將軍衙署，議事堂。
林之笑、許瀾和寧宵都在等楊夢朝回來。
見許瀾一副火燒眉毛的樣子，楊夢朝目光一凝，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許瀾如同即將燒開的水壺，忙不迭道：“伊詩爾率兵攻城，已經兵臨城下。”
“伊詩爾啊？”楊夢朝神色鬆弛下來，走到主座坐下，“他又要攻城了？真是不嫌累。”
寧宵：“都打多少次了，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沒什麼好怕的。”
林之笑：“這北境小王子倒是堅韌。”
許瀾：“他這是和將軍幹上了，晉王在的時候都不攻城，將軍一來他就打。”
林之笑喝了口茶，意味深長道：“或許人家是想坐收漁翁之利呢。”
楊夢朝目光變得銳利：“也不無可能，伊詩爾雖桀驁，但是個有腦子的。”
“那就去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