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過飛簷時，餘逸正捏著半塊桂花糕在弟子居所踱步。
窗欞上投下的竹影被靈力震得簌簌作響，他盯著案頭三枚染血的青銅陣旗——這是上個月剿滅魔修時繳獲的，每片旗角都繡著半朵黑蓮。
“轟！”
掌心突然騰起的暗金靈焰將桂花糕燒成灰燼，餘逸盯著經脈裡遊走的詭異流光。
自那夜後山異變，這股不屬於天命召喚的力量就像附骨之疽，偏又在探查禁制時助他看穿結界紋路。
“餘師兄又拿吃食試毒？”杜軒抱著劍斜倚門框，目光掃過滿地糕餅碎屑，”藥王谷送來的寒髓丹…”
“早餵了後山的赤瞳雪貂。”餘逸袖中玉瓶輕晃，瓶底劍紋與杜軒佩劍上的宗門印記恰好重疊。
他忽然想起半月前，杜軒醉酒時說過韓長老曾在藥王谷閉關十年。
子時的更鼓驚起寒鴉，餘逸已站在禁地東側的斷龍石前。
石縫裡滲出的霧氣泛著鐵鏽味，他指尖暗金靈光閃爍，竟在結界上融出拳頭大的孔洞。
當看清石壁內蜷縮的青銅傀儡——那傀儡眉心赫然嵌著黑蓮玉髓，與他三日前召喚的贔屓背甲圖騰如出一轍。
“何人擅闖？”
韓長老的叱喝裹挾劍氣劈來，餘逸旋身躲閃時袖中掉出半卷《禁錄》。
老者的怒容在瞥見書卷上硃砂批註時驟然凝固，那是他二十年前的字跡。
“弟子查證黑蓮案卷時，發現傀儡術與藥王谷秘法…”餘逸故意讓暗金靈力漫過指尖，果然見韓長老瞳孔緊縮，”三日前藏書閣那頁被撕掉的《傀儡重生術》…”
“夠了！”韓長老拂袖震碎青銅傀儡，飛濺的玉髓卻在觸及餘逸衣襟時化作黑煙。
老者盯著少年衣襬若隱若現的血色瞳孔印記，突然甩出塊玄鐵令牌：”明日卯時，隨我去驗屍堂。”
晨霧未散，驗屍堂冰棺上的霜花正順著餘逸的呼吸消融。
當他看清棺中屍體心口的黑蓮胎記，懷中寒髓丹突然發出蜂鳴——那具三年前隕落的元嬰長老屍身，丹田處竟殘留著與他同源的暗金靈力。
“當年藥王谷送來鎮魂丹時，你師祖曾發現丹紋有異。”韓長老的劍鞘重重磕在冰棺邊緣，”但誰都沒想到…”
廣場方向突然傳來騷動，餘逸趕到時只見柳如煙正在擦拭石柱上的血字。
那用妖獸血寫成的”叛”字邊緣，細碎的金砂正沿著紋路滲入地磚——與天命召喚陣法啟動時的星軌完全吻合。
“昨夜守夜弟子說看到青衣人凌空畫符。”柳如煙將染血錦帕塞給餘逸時，指尖在他掌心輕劃三下。
那是他們兒時約定的暗號，代表”不可信韓”。
餘逸倚著刻滿劍痕的試劍石，看幾名雜役弟子搬運慶典用的琉璃燈。
當某個小弟子失手打翻燈油時，他瞳孔猛地收縮——潑灑的燈油在地面形成的圖案，竟與黑蓮圖騰的葉脈走向完全一致。
“聽說玄掌門要把慶典提前…”兩個弟子壓低嗓音從迴廊閃過，餘逸捕捉到”命燈””反噬”幾個詞。
他裝作整理衣襟，袖口內側的血色瞳孔已變成完整的形狀，正對著九霄雲臺方向緩緩轉動。
暮色染紅劍碑林時，餘逸終於等到那個腰繫藥王谷玉珏的灑掃老僕。
老人顫巍巍遞來半塊殘玉，斷裂處嶄新的刻痕拼出”李青”二字。
餘逸摸著玉珏內側的冰裂紋，突然想起李青被冰封前那句未說完的”你以為掌門真的…”
懷中的寒髓丹毫無徵兆地炸開，丹藥裡包裹的冰晶在空中凝成縮小版的黑蓮。
餘逸踉蹌扶住石碑，暗金靈力不受控制地湧向碑文——那些記載著歷代掌門功績的文字正在扭曲重組，漸漸顯出與《禁錄》殘卷相同的硃砂小楷。
當最後一絲天光湮滅在雲海，餘逸蜷縮在弟子居所的角落，看著掌心遊動的暗金靈蛇啃噬韓長老給的令牌。
令牌鍍層剝落後露出的玄鐵底色上，細如髮絲的凹痕拼出半張他無比熟悉的面容——正是三日前召喚過的上古英靈。
餘逸蜷縮在角落，看著掌心靈蛇將令牌啃噬殆盡。
暗金靈力在經脈中翻湧，像是要破體而出。
他摸向懷中那枚血色瞳孔印記，布料下的肌膚竟生出鱗片般的紋路。
“天命召喚…”他盯著窗欞外漸沉的夜色，喉間泛起鐵鏽味。
三日前強行召喚贔屓的反噬還未消退，但地磚上逐漸成型的黑蓮星軌已容不得猶豫。
後山斷崖的罡風割裂衣袍，餘逸咬破舌尖在虛空畫出召喚陣。
血液凝成的符文中，三枚青銅陣旗無風自動。
當最後一道星軌亮起時，整片山崖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連月光都凝固在陣紋之間。
“小友這般不要命的召喚法，倒讓老夫想起故人。”白髮老者虛影從陣眼浮現，腰間墜著的青銅羅盤正與餘逸懷中玉珏共鳴。
餘逸瞳孔驟縮，這分明是《宗門秘錄》記載的上古陣法師季無涯！
靈力如決堤般流逝，餘逸強撐著開口：”前輩可知黑蓮奪舍之術？”
“藥王谷的傀儡蟲需宿體滋養三年。”季無涯虛指點向餘逸心口，暗金靈力竟凝成絲線穿透虛空，”你身上有星髓砂的味道，看來有人用命燈做了媒介。”
山風驟起時，餘逸順著季無涯指引摸到後山瀑布。
水流衝擊聲裡混雜著細微的機括轉動音，他蘸著嘴角血跡在巖壁畫出破陣符。
當暗金靈力滲入石縫的剎那，整面山壁突然如水紋般盪漾開來。
地宮入口的九曲連環陣泛著幽藍冷光，餘逸剛踏進一步，頭頂冰錐便擦著髮髻落下。
他翻滾著避開毒箭，袖中玉瓶炸開的寒霧在身前凝成冰盾。
當第三道機關觸發時，他忽然想起季無涯說的”星軌逆行”，反手將青銅陣旗插進生門方位。
幽深甬道盡頭，十二具冰棺環繞著青銅祭壇。
餘逸看著棺中熟悉的面容渾身發冷——這些竟是三年來”隕落”的築基弟子！
祭壇中央的命燈火光忽明忽暗，映出冰棺表面遊走的黑蓮紋路。
“倒是小瞧你了。”陰冷嗓音從背後響起時，餘逸袖中暗藏的寒髓丹突然爆開。
他藉著冰霧遮掩翻身躍上祭壇，手中染血的陣旗狠狠刺入命燈基座。
地宮劇烈震顫中，玄機子的身影出現在甬道口。
餘逸正要開口，卻見掌門袖中飛出的縛仙索徑直卷向祭壇陰影處。
韓長老的怒喝與冰棺破碎聲同時炸響，十二道黑氣竟在空中凝成李青的模樣！
“藥王谷好手段。”玄機子劍指輕劃，命燈中飛出的金砂將黑氣團團包裹，”用我弟子精血養了三年傀儡蟲，當真以為本座看不破？”
餘逸倚著冰棺喘息，體內暗金靈力突然沸騰。
他看見自己掌心的血色瞳孔完全睜開，地宮壁畫上的上古戰場竟在眼前重現。
當最後一絲黑氣被金砂煉化時，他懷中玉珏突然飛向壁畫某處——那裡繪著的英靈戰陣，與天命召喚陣紋完美契合。
“餘師弟！”杜軒的喊聲從地宮外傳來，柳如煙手中藥杵正散發著驅毒清光。
餘逸想笑卻咳出暗金血沫，視線模糊前最後看到的，是玄機子意味深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