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爸不就是犯了一個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嗎?你至於鬧得家裡雞飛狗跳嗎?”
“就是!媽,你就算不為爸著想,也要為我和哥哥弟弟們著想吧?大嫂快生了,二哥剛定親,我跟廠裡大領導的兒子正談對象呢,小弟也在鎮上念初中,你真要讓咱們全家都沒法抬頭做人?”
桑枝眼睛還沒睜開,就聽見嘰裡呱啦的指責聲。
她想睜開眼睛,眼皮子沉得好似糊了膠水,睜不動。
一段陌生的記憶湧入腦海。
???
這該不會就是重孫女口中的穿越吧?
原主是童養媳,八歲起就在趙家當牛做馬,長大後嫁給瘸了一條腿的趙慶來,生下三兒一女。
原主今年四十歲,因為常年勞作、營養不 良,絕 經七八年了。
趙慶來跟村東頭的李寡婦勾搭上,原主念著四個孩子還小,打落牙齒和血吞,多年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最近李寡婦的兒子要說親,問趙慶來要錢。
三個月前趙慶來掏空家底給趙志強定了門親事,實在拿不出錢來。
李寡婦立馬翻臉,兩個兒子一起上,把趙慶來一條腿打斷了,扔在趙家院門口。
原主哭天抹淚,指著趙慶來的鼻子罵他沒良心,對不住自己,對不住整個家。
不料趙慶來還沒說什麼,二兒子趙志強和女兒趙小玉先不樂意了。
跳出來罵她胡攪蠻纏,小心眼,非要把家醜外揚,影響兒女們的婚事,存心害得全家沒臉做人。
原主一口氣沒上來,當場氣死了。
穿過來桑枝:???
造孽啊!
她正在五星級大酒店過八十大壽呢,兒孫滿堂,其樂融融。
做夢也沒想到,會被一顆棗泥核桃仁餡的湯圓送走。
眼睛一閉一睜,成了八十年代當牛做馬、被戴綠帽的四十歲農婦。
“媽!你別裝了!趕緊起來,給爸擦洗擦洗!爸一身的屎尿,臭死了!”
是趙小玉的聲音。
桑枝心頭騰的竄起一把怒火,眼皮子歘一下睜開了,捂著胸口坐起來,指著趙小玉的鼻子罵。
“你個白眼狼!我當年是把孩子扔了,把胎盤養大了嗎?生你還不如生塊叉燒!你跟你那個爛黃瓜爹一個德行!”
趙小玉被罵得一愣,眼皮子眨巴眨巴,不可置信的看著桑枝。
桑枝又指著趙志強罵:“你心疼你爸,那你去伺候啊!我告訴你們,我受夠了!老孃不伺候了!”
罵完,桑枝堵在胸口那團氣,才覺得稍微鬆了點兒。
重孫女是網文寫手,最近沉迷年代文。
她就跟魔怔似的,無時無刻不在想劇情,嘴裡經常嘰裡咕嚕的念臺詞。
桑枝聽得耳朵起繭子,沒想到這套詞拿出來罵人,還真是倍兒爽。
原主是個紮紮實實的包子,誰都能拿捏一下。
四十年來頭一次發飆,連兒女帶老伴都傻眼了。
沒等三人回過神來,桑枝撂下一聲冷笑:“離婚!老孃一天都不伺候了!”
“媽,你說什麼?你要跟爸離婚?”趙小玉尖叫,“你都四十了!黃土埋到胸口了!你要離婚?”
桑枝只覺得一股怒火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轟的一聲,把她整個人都點燃了。
她想也不想,劈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扇了過去。
原主常年勞作,家裡地裡一把抓,手勁很大。
盛怒之下狠狠一巴掌,打得趙小玉腦袋猛的一偏,嘴裡頓時湧起血腥味。
“老孃年輕著呢!你個小畜生敢咒老孃早死?我打死你個白眼狼!”
桑枝邊罵邊四處打量,看到牆邊豎著一把大掃帚,抄起來就劈頭蓋臉往趙小玉身上打。
趙小玉沒想到一向老黃牛似的任勞任怨的老母親會說打就打,一時沒防備,被打得抱頭鼠竄。
“媽!你瘋啦!二哥!二哥!救我!”
趙志強上前,一把抓住大掃帚,黑著臉呵斥:“媽,你鬧夠了沒有!還嫌不夠丟人?”
桑枝氣笑了,掃把一撂,叉腰喘大氣。
原主的身體外強中乾,看著有勁,骨子裡其實都快掏空了。
再這麼熬下去,恐怕沒幾年活頭了。
桑枝一向不是個虧待自己的人。
她是地主家的大小姐,錦衣玉食長大。
留過洋,特殊時期在國外求學,回國時形勢已經好轉,投身醫學領域,研究出多種疫苗,在醫學領域的貢獻足以名垂青史。
穿到原主這個牛馬的身體裡,她袖子一擼就是幹。
“趙志強,趙小玉,算我白生你們一場!”
桑枝手指依次點過兩個白眼狼,然後指向躺在地上臭氣熏天的趙慶來。
“今天這婚離也得離,不離也得離!我這就去找大隊長立字據!”
那時候婚姻法不完善,很多農村人擺了酒就算結婚,甚至有些家庭貧困的連酒都不擺,向父母磕頭敬茶就算完成了成親儀式。
原主是童養媳,身體長成後就跟趙慶來圓房了。
沒領證,自然也不用辦理離婚手續。
桑枝大步流星走出小院,朝大隊長家的方向走去。
趙小玉一看,不禁有些慌神:“二哥,你說咱媽該不會真要跟咱爸離婚吧?”
趙志強嗤之以鼻:“哼!她都四十了,跟咱爸離婚了能去哪兒?連個吃飯睡覺的地兒都沒有!”
“可咱媽今天太不對勁了!我看她不像是開玩笑。”
趙志強不悅呵斥:“讓她鬧去!都快抱孫子的人了!鬧大了她臉上好看?行了,小玉,你給咱爸擦洗擦洗,換身衣裳,扶床上去。”
趙小玉臉色發青:“我?女大避父,這不好吧?”
趙志強臉一沉,瞪她:“你不去誰去?我去?還是去鎮上叫志勇別上學了,回來伺候咱爸?
要不你去鎮上衛生院叫大哥大嫂趕緊回來,憋住先別生孩子,先伺候咱爸仨月?”
趙小玉被吼的一激靈,縮了縮脖子,咬著嘴唇去伺候趙慶來。
內心罵罵咧咧。
媽也真是的,一把年紀,馬上都要當奶奶的人了,還鬧什麼!
這青天白日的,也不知道中了哪門子邪!
還不是趁大哥大嫂去城裡生孩子,她才敢造反!
等大胖孫子抱回來,還不是得屁顛屁顛回來洗尿布!
——
桑枝悶不吭聲殺到大隊長家。
大隊長叫周喜榮,也是小河壩村的村長,三代貧農,為人正直,家裡窮得揭不開鍋。
“喜榮叔,我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啊!沒活路了啊!求你老人家給我做主!”
桑枝留學那些年,國家百廢待興,在國際上幾乎沒什麼威望,留學生的日子很不好過。
她從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硬生生變成潑辣難纏的性子。
後來進入醫療研究專家組,時常與外國專家打交道,性格變得愈發強勢,否則根本壓不住場子。
她撒得了潑,耍得了賴,必要時為了達到目的,裡子面子可以通通扔掉不要。
桑枝進門就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幾乎上不來氣。
大隊長周喜榮知道趙慶來和李寡婦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不過為了先進生產大隊的榮譽,他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隊裡要是出兩個犯流 氓罪的,一整個生產大隊都受影響。
更何況趙慶來的爹孃是大善人,當地主那會兒從不苛待佃農,戰爭時期散盡家財擁軍,困難時期,趙家還接濟過周家。
“喜榮叔,我也不叫你作難,我只求你做主,讓我跟趙慶來分家。我自己過!”
周喜榮媳婦一聽這話就急了:“慶來媳婦,可別說傻話!咱女人家哪能離得了爺們?跟慶來分家了,你吃什麼喝什麼?住哪兒?你可怎麼活?”
桑枝根本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現在是八零年,改革開放的春風已經吹遍華夏大地。
分田到戶、開放個體經營,形勢一片大好。
更何況她是國寶級醫學專家,還怕沒有謀生的手段麼!
真要說怕,那也是怕趙家一群吸血鬼趴在她身上吸到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