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喜榮也動搖了,一臉期待地看著桑枝。
桑枝面無表情:“喜榮叔,再過三個月就該評選先進生產大隊了。”
周喜榮僵了僵:“……”
他是個相當正直的人,擔任隊長多年,不貪不腐,一切從大局出發。
周喜榮狠抽兩口菸袋,皺眉道:“慶來,桑枝要跟你分家,這事你怎麼看?”
趙慶來一直以為桑枝只不過是憋得太久,放放狠話,出了這口氣就好。
聞言賠著笑臉說:“桑枝,兩口子哪有隔夜仇,咱倆三十多年的夫妻——”
桑枝冷冷打斷:“三十多年夫妻,就伺候出你這麼個搞破鞋的玩意兒,算我倒了八輩子血黴。”
趙慶來一噎,怒從心頭起:“桑枝,你別給臉不要臉!分了家,我看你喝西北風去!”
桑枝冷笑:“不勞你費心!婊 子配狗,天長地久,我給你和你姘頭騰位置!”
“你!你你你!”趙慶來氣得直翻白眼。
眾人紛紛詫異地看向桑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慶來媳婦可是村裡出了名的軟柿子,沒少挨趙慶來的打。
老了老了,突然橫起來了?
桑枝說:“喜榮叔,各位叔伯大爺,請大夥兒給我做個見證,我跟趙慶來分家,今後是好是歹,是死是活,各不相干。”
趙慶來臉色鐵青:“桑枝,你別蹬鼻子上臉!”
桑枝沒看他,對周喜榮身邊的年輕人說:“文遠,你有學問,麻煩你費心,幫嬸子寫一張分家文書。
兒子閨女我都不要,房子我也不要,我就要一百塊錢和五十斤糧食。”
不等任何人開口,桑枝喘了口氣,立即道:“我在趙家當牛做馬三十多年,拉扯大三兒一女,要這點東西不過分吧?”
眾人剛想勸說的話,頓時憋了回去。
再怎麼著,也得給人一口飯吃,不能把人兩手空空的掃地出門。
更何況,這事兒說破大天,也是趙慶來那個混蛋玩意兒不做人。
桑枝只是忍無可忍,不想忍了。
趙志強黑著臉站出來,粗聲粗氣地道:“媽,你走了,我爸怎麼辦?”
趙小玉也憋著淚,可憐巴叉:“媽,你一把年紀鬧分家,傳出去豈不是叫整個大隊都看咱家的笑話?我才剛處上對象,你這不是壞我的姻緣麼!”
桑枝氣笑了。
她懷疑原主上輩子殺人放火了,要不然怎麼會攤上這麼一雙畜生不如的兒女?
有人稀稀拉拉的勸說:“是啊,孩子都大了,別鬧了。”
桑枝不為所動,臉色冷漠:“算我白養你倆這些年,我以後也不指望你倆養老。”
她轉臉對周喜榮的孫子周文遠說:“文遠,你再替嬸兒寫個文書,斷絕母子關係,生不養死不葬,就當誰也不認識誰。”
眾人不由齊刷刷一激靈。
生不養死不葬!
話說到這個份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分家之事再無轉圜的餘地。
趙慶來也急了:“桑枝,你來真的啊?我都說了我以後跟你好好過,你怎麼還抓著不放呢?你以前也不這樣啊!”
桑枝冷笑。
以前這個家能維持下去,全靠原主忍氣吞聲。
現在原主死了,她不願意忍,這個家可不得散麼!
趙志強和趙小玉的態度也軟化下來,一口一個“媽”。
“媽,你就看在我快娶媳婦的份上,別鬧了!”
“是啊,媽,你不總唸叨著想抱大胖孫子麼?大嫂就在醫院生孩子呢,指定給你生個大胖孫子!”
桑枝不為所動,催著周文遠寫文書。
周文遠無奈,看向爺爺。
後者狠抽一口菸袋,點了點頭。
周文遠拿出紙筆,當場寫起了分家文書。
寫完,大聲朗讀一遍。
趙家父子三個不同意。
桑枝冷笑:“你們要是答應,咱和和氣氣的把家分了。你們要是不答應,我就去舉報趙慶來和李寡婦搞破鞋,還要去報案,就說李寡婦的兒子故意傷人。
反正你們兄妹倆都不想伺候你爸,那就把你爸抬李寡婦家去,讓他們母子照顧。有公安出面,不愁他們不認賬。”
這話一說,所有人都慌了。
一半勸桑枝消消氣的,一半催趙慶來趕緊簽名的。
他們清清白白做人,憑什麼被趙慶來連累,讓人指指點點?
他跟李寡婦胡天胡地的時候,可沒給他們半分好處。
趙慶來眼神兇狠,嘟嘟噥噥,嫌桑枝要的錢和糧食太多。
桑枝嗤笑:“這七八年,你給李寡婦花了多少錢?地裡的活你沾過手沒?家裡的房子也是我一磚一瓦蓋起來的,我沒要房子你就偷著樂吧!”
趙慶來被噎得滿臉通紅,咬著後槽牙,死死地瞪著桑枝。
桑枝率先簽下名字,按下手印。
趙家原先是地主,整個村都是趙家的佃戶。
趙慶來小時候家裡請過先生,他念過幾年學,桑枝在一邊伺候筆墨,也是識字的。
眾目睽睽之下,桑枝毫不猶豫簽下分家文書,趙慶來氣得七竅生煙,憋著一口氣,狠狠簽名、按手印。
拿到分家文書,桑枝又催著周文遠寫斷絕母子關係的文書。
周文遠嘆口氣,只得寫了。
老話說,下堂不為母。
女人成了親就是夫家的人,生下的孩子也是夫家的。
離了婚,女人不是夫家的人,孩子也就不認親媽了。
這也是古時候的女人,為什麼寧可一脖子吊死在夫家,也不肯離婚的原因。
桑枝在斷絕母子關係的文書上簽名、按手印。
趙志強白眼一翻,怒衝衝簽名按手印。
趙小玉猶豫了,眼巴巴看著桑枝。
她心裡是怨恨桑枝的。
都一把年紀了,還要鬧什麼分家,簡直是枉為人母、為老不尊!
可真要是分了家,斷絕母女關係,那她爸誰伺候?
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好不容易託關係進紡織廠當學徒,難道要讓她辭了工作,回家照顧癱在床上、屎尿不能自理的爹?
大嫂生完孩子要坐月子,誰來伺候?
還不都是落在她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