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兩個一聽這話,雙雙震驚。
晏鶴時驚喜的握住溫以芩的肩頭,某種閃爍著溫以芩從沒見過的光亮。
“以芩,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願意換腎?”
溫以芩淒涼笑笑:“嗯,願意。”
晏浩然癟癟嘴,不以為然:“這本來就是你應該做的。”
他看了一眼剛剛因為自己生氣被砸了一地的飯菜,小胳膊一抱,趾高氣昂的吩咐:“看吧,都是因為你才毀了一桌子的飯菜!還不趕緊去重新做?”
“我要吃糖醋里脊,紅燒排骨,你剛才做的那些我都吃膩了。”
晏浩然從小腸胃就弱,一個吃的不對就會上吐下瀉。
他三歲那年,就因為多吃了幾口涼性食物,就肚子疼的去醫院掛了急診,醫生說,只要晚去幾分鐘,孩子隨時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從那以後,晏浩然的三餐都是她親力親為,面前的東西從來都不讓他吃。
可小孩子又挑剔,所以她就變著花樣,變著造型的給他做。
晏鶴時從來不管這些。
在過去的幾年裡,父子兩個每天都是這樣把她當傭人一樣使喚,她沒有反抗過一次。
可是現在。
她已經決定要離婚了。
還管他們做什麼。
溫以芩抬起冰涼的手抹去眼角冰涼鹹溼的淚:“想吃就自己去做。”
晏浩然愣住了。
這是溫以芩第一次不聽他的使喚。
晏鶴時還沉浸在溫以芩同意給唐悅琳捐腎的喜悅中,絲毫沒有注意到溫以芩的變化。
他拉著溫以芩坐在沙發上,從抽屜裡拿出醫藥箱開始給溫以芩上藥。
“浩然還小,你別和他計較。”
看著他自降身份半蹲著的模樣,溫以芩覺得格外諷刺。
難得的溫柔還是在她答應給唐悅琳捐贈後才有的。
是不是她今天要不同意,這個藥就不上了。
晏鶴時拿著棉籤湊過來,溫以芩頭一偏,淡漠的躲開。
“怎麼了?”
晏鶴時不解的問。
“我自己來。”溫以芩從他手裡接過棉籤。
晏鶴時指尖微縮,有點詫異她的冷漠。
以前,他但凡這樣做,溫以芩一定是高興的直接湊過來的。
更何況,她從來不會拒絕他。
疑惑只短暫的一瞬,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日曆。
“一週後進行換腎手術,你儘快養好身子,多吃些高蛋白的食物,錢不夠了就和我說,我打給你。”
溫以芩指尖微顫,險些連拿棉籤的力氣都沒了。
為了唐悅琳,他果然什麼都能做的出來,也什麼都能說的出來。
她自嘲的笑笑,簡單給自己上了藥後,看向了地上一片狼藉。
“晏鶴時,你給家裡請個保姆吧,我不想再操心這些。”
晏鶴時詫異的看她。
“保姆?怎麼忽然要請保姆?”
以前她也說過要請保姆,但被溫以芩拒絕了。
這麼多年來他也習慣了溫以芩的照顧,怎麼好好的就要請保姆了?
“你不是說讓我調理好身體嗎?那我就好好休息幾天。”
溫以芩從沙發上站起來,說完就轉身回到了房間。
躺在床上,她滿腦子都是這些年來對父子兩個所做的一切,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
晏鶴時一夜沒上來。
第二天一早,溫以芩還在睡夢中,就到了晏浩然命令的語氣。
“你怎麼這麼能睡,還不趕緊起來給我做手工作業!”
溫以芩頭重的厲害,整個腦袋就像是陷進了枕頭裡,抬都抬不起來,就連呼出來的氣都覺得滾燙難耐。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老師給你佈置的作業,媽媽怎麼能替你做呢?”
她艱難的說。
晏浩然絲毫沒有注意到她不舒服,傲嬌的抬了抬小下巴。
“學校的手工作業太弱智了,我才不要去做呢,你起來給我做!”
溫以芩頭痛的沒再說話。
晏浩然很聰明,對什麼都一學就會。但一遇到手工作業,就說是手工作業太弱智,每次都是溫以芩哄著他一起做,但他總是很不耐煩。
溫以芩都已經告訴他要怎麼做了,他還是說自己不會。
所以每次手工作業大多都是溫以芩完成百分之八十。
晏浩然只在旁邊打打下手。
“你聽見沒有?你趕緊給我起來!”
晏浩然見溫以芩不為所動,直接上手推她,粗魯的想把她拽起來。
“你去給我做手工作業,我要去給悅琳阿姨做其他禮物。”
溫以芩緩緩睜開雙眼,胸口悶堵。
“你沒看見我不舒服嗎?”
她幾乎是忍著喉頭的酸澀才嚥了下去:“你明明可以自己去做,卻在這裡因為唐悅琳而命令我,晏浩然,我和唐悅琳究竟誰才是你的媽媽!”
這句話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吼了出來。
同樣,她也想問很久了。
在晏浩然心裡,她為什麼就這麼不堪呢?
晏浩然又是狠狠的推了她一下:“你就是不如悅琳阿姨!悅琳阿姨從來不會這麼和我說話。”
“她會帶我去吃各種好吃的,去玩各種好玩的,你就知道管我,你就是在爸爸那裡受了氣,受了委屈,所以才把怨氣都撒在我的身上!”
“我討厭死你了,你不配當我的媽媽!”
“你不舒服最好了,最好是直接去死,這樣的話就可以給悅琳阿姨騰位置了!”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溫以芩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對兒子掏心掏肺的付出,最後那些好都變成了兒子來控訴她的利刃!
即便是已經決定要離開,但溫以芩的內心依然像是有一把鈍刀在狠狠地割著她的心口,心痛的難以呼吸。
好。
那麼想讓唐悅琳當你的媽媽是嗎。
那我就成全你。
溫以芩吃了退燒藥,病症依然沒有緩解。
渾身又痛又無力,高燒到了三十九度六也不見退。
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去一趟醫院。
她戴好口罩和帽子,打了個車,習慣性的去了晏鶴時控股的醫院。
結果剛好碰到了散步的唐悅琳。
她穿著病號服,身形看起來比前幾天圓潤了不少,氣色也好了許多。
和她比起來,反倒是溫以芩才像是那個病重的快要命不久矣的人。
看見她看過來,溫以芩下意識的將帽簷往下拉了拉,繞行。
“嫂子?”
身後傳來一道甜膩柔軟的嗓音,接著就聽到了唐悅琳的腳步聲。
她走到溫以芩的面前,笑的人畜無害:“竟然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