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雞蛋的吃雞蛋，沒吃雞蛋的也喝上了紅糖水。
一時之間，李家小廚房的氛圍還算是融洽。
李學業慢條斯理地喝完最後一滴紅糖水，直接將碗筷放下，擦了擦嘴道：“我吃完了，奶，娘，我先回房看書了，回頭吃晚飯再叫我。”
李老太笑的眼睛都眯沒了，連聲道：“好好好，學業，你就儘管去唸你的書，這裡有你奶和你娘呢。”
李學業這才滿意的將放在地上的書又撿了起來，然後慢吞吞地走出小廚房。
李學國看到他二弟那一副裝的斯文人的樣子便有點看不上。
他也將碗筷直接丟在桌上，“奶，我之前說的那事情，怎麼樣了？你到底幫不幫我？”
李學國平日裡就有點活絡心思，不愛天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用李學國的話來說，一輩子當個老農民能有什麼出息？
李老太和李老頭在桌上聽到自家大孫子這句話，不但不會覺得被冒犯，還覺得自家大孫子以後這必然是有出息的徵兆。
李老太更是樂的一口大黃牙呲著，直誇大孫子以後是當大老闆大領導的料。
便也默許了李學國不下地去掙工分的想法。
李學國見天兒出去溜達，也見過了“不少的大世面”。
李學國感慨：“這在城裡就是好啊，要是能夠吃定量糧就好了。”
大山村雖然叫這個名字，但是它並不是在大山裡，相反離鎮上倒也不遠。
只不過，當時大多數人出門，要麼用腳走路，要麼就選擇花點錢坐牛車。
交通是不方便了些。
李學國屬於是半大小子的時候，每天使不完的牛勁。
但是，他這把子牛勁是不願意使在這田裡的，用他的話說，沒出息。
他爺跟他奶也都表示贊同。
所以，家裡面其實真正在田裡上工掙工分的主要就是老大家兩口子，以及老大家兩個閨女。
不過，李老太是不承認賠錢貨能有什麼用處的。
這力氣又小，還得管飯！
至於老大家的三閨女，剛五歲，能幹點啥？除了會哭之外，像個傻子一樣。
便只能讓她少吃少吃再少吃點。
而老二家的，屬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類型，陳美娟總是哼哼自己生了三個兒子，但是生兒子實在是太辛苦了，這腰也不好，李老太太便允許她在家裡做點飯什麼的，給家裡老頭子送送飯。
偶爾趕農忙的時候，陳美娟自然也是要下場幫忙的，畢竟一家子這麼多張嘴，主要靠工分吃飯！
而老二李進軍，也是個油嘴滑舌的。
李老太太之所以這麼喜歡三個孫子的原因，除了因為他們帶把之外，她還覺得老二李進軍是她的心頭肉，好大兒。
而好大兒娶了媳婦兒之後，你看，這不是連生了三個兒子給老李家嗎？
這更能說明李老太太的預感沒有錯，她生的老二啊，就是為了旺老李一家來的。
至於老大一家？李老太太想到她那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句悶屁出來的大兒子李進安，便氣不打一處來！
還給她娶了一個喪門星迴來！
娶回來還連生三個賠錢貨！
怎一個晦氣了得！
李學國成日里不是在大山村裡溜達，就是跟一群狐朋狗友去鎮上溜達。
自然也知道不少外面的消息。
他沒少在老人面前感慨，說這鎮上的城裡有多好。
“奶，你可知道，那國營工廠裡的工人可氣派了！”李學國說著，就是一臉羨慕。
李老太太聽的也是心中一動：“那，那這當學徒，能行嗎？”
李學國不耐煩地嘖了一下，又忍了性子解釋道：“奶，你年紀大了，你不知道現在外面這日子可好過的很呢，哪兒像我們這樣，居然還成天的在地裡刨食啊！”
見李老太太還在猶豫，陳美娟也加入道：“娘，你不知道吧，我這次回家，知道我家一個遠房親戚家的兒子也是早年託了關係，將兒子送給人家當學徒呢！你猜怎麼著？！”
李老太太被吊起了胃口，吊梢眼滿臉期盼：“怎麼著？”
陳美娟一臉神秘，壓低聲音道：“聽說，我那親戚家的兒子最後還娶了那機械廠廠長家的女兒咧！”
李老太太聽的心裡撲通撲通亂跳，驚訝道：“真的假的？這泥腿子，還能娶那國營機械廠廠長家的女兒？人能看得上？”
李學國不樂意了：“奶，怎麼不能！人家這學徒也是當了過去學手藝的好嗎？再說了，這學好了手藝，就能幹活賺錢，不比地裡刨食來的快嗎？而且，只要進了城，那就有大把的機會！”
“成天把我鎖在這小破落村裡，我還能有什麼出息啊？”
陳美娟：“就是！孩兒他奶！你就聽學國的，這準沒錯！”
李老太太越聽越心動，心思也越發活絡起來，李學國趁機打鐵趁熱。
“奶，你就放心吧！等我做了城裡人，能夠憑手藝賺錢了，我還不得第一個孝敬您啊？我娘都得排您後面！”
這句話一聽，陳美娟原本也是一臉心切的笑容，頓時滯澀了一下。
然後，又瞬間恢復了過來。
“回頭我在那鎮上有了房子，到時候就將您跟爺都接到鎮上來享福！”
“讓您也吃上那定量糧！”
這三下兩句的，便將李老太太哄的不知道東南西北了，連聲說好。
“而且這次機會太難得了！這可不是什麼當個人學徒啊奶，我可是要去國營廠的車間當學徒的！”
“就是這拜師學藝，還有那費用，那肯定少不了了。”
李老太太正被哄的高興，連聲道：“要的要的。”
“等老頭子回來，我立馬就跟他再商量商量。”
李學國又加了一句：“奶，可是要一百塊啊，一分都不能少！”
李學國這話倒是也沒有騙人，因著總是在那鎮上溜達，還真被他知道了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信息差。
當他知道國營傢俱廠要在木工車間招收學徒的時候，他整個心思就活泛起來了。
他一個土生土長泥腿子，沒有門路，那就要靠別人引薦。
別說，這兜兜轉轉的還真被他抓瞎子一般抓到一個。
引薦人便是那國營傢俱廠木工車間裡面的一個副主任，賈副主任。
只不過，他跟人家賈副主任非親非故的。
賈副主任一臉為難。
李學國便咬牙，跟著介紹人說，如若能夠讓他進去國營傢俱廠當學徒工，那他願意額外支付“學徒費用”！
賈副主任一聽，覺得這小子還算上道，這才有了這次機會。
晚上，簡單吃完晚飯，李老太太便拉著李老頭在自己的裡屋裡嘰裡咕嚕了好一會兒。
李老頭皺眉：“一百塊？怎麼這麼貴！我們家現在哪裡有一百塊！”
李老太太瞪眼：“我不管，這一百塊說什麼我都要給我家大孫子弄來，不然這以後定量糧我就吃不到了！”
李老太太做夢都想當城裡人！
這樣，她以後邁腳就能回村，到時候還不得把那群之前嘲笑過她的裹腳老太太給羨慕死？
李老頭吧嗒吧嗒抽著旱菸袋，低頭不語。
李老太太轉溜著眼睛：“我想過了，這老大家的大丫頭啊，如今過了年已經是十三歲了，好說人家了，這不是村裡村外的不少人打聽嗎？反正她也到出嫁的年紀了，剛好，彩禮錢到時候拿來給咱學國去做學徒，你覺得咋樣？”
李老頭聽到這裡，眉頭緊緊地皺起。
“這…這賣孫女的事情，不太好吧？”
李老太太橫眉冷豎，吊梢眼白都出來了，又加了一把火：“有什麼好不好的？丫頭片子本來就是個賠錢貨！這大妞平時看著不聲不響的，在家裡幫過我們什麼嗎？不過就是出門打個豬草！就這樣，我們還得給她每天提供一日三餐！你想想啊，咱們家這勞動力本來就少，要是少了大丫頭在家裡吃飯啊，家裡豈不是又能少出一份糧了！”
“再說了，這算啥子賣啊？這男婚女嫁的不是很正常？咱們家這大妞就是到了說親的年紀了，早點相看人家，去別人家先當好兒媳婦，有啥子不好喲？哪個女人以後不嫁人？不伺候婆家？這算哪門子買賣？”
聽到可以少出一份糧食，又想到可以立馬解決大孫子的要錢的困境，這錢燃眉之急立等可解。
李老頭原本皺著的眉緩緩舒展開來。
“那就，都聽你的。”
李老頭咂巴咂巴菸袋，覺得老婆子說的也對。
反正，老大家的這個大丫頭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也不算什麼賣孫女，不過是找個人家嫁了罷了。
誰家的女兒不要經歷這種事情？
而且丫頭在家裡確實不能留，留來留去回頭都留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