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將天空染成一片金紅,像打翻了的顏料盤,潑灑在繁星大學的每一個角落。
下課鈴響後,江隨揹著單肩包晃悠到學校停車棚,一路上拒絕了八個來要聯繫方式的女生。
她單腳支地,跨上自己新買的摩托車,食指勾住頭盔轉了一圈,忽然發現前輪支架空蕩蕩懸著,輪胎不翼而飛,水泥地上殘留著兩道拖拽的油漬。
“這麼貴的機車只偷個輪胎嗎?”
她彎下腰,忽然在鏈條間發現了一張紙條。
“東巷檯球廳自取?”
紙條上字跡歪扭,筆鋒抖得像是帕金森患者臨終遺書。
油墨在江隨指腹暈開,她輕笑出聲。
“看來有人找死啊……”
放下頭盔,江隨穿過學校後門,很快到了紙條上的地址。
檯球廳裡,幾個紋身青年正用檯球杆敲打她的輪胎,金屬撞擊聲裡混著下流鬨笑。
領頭的黃毛刺青爬滿脖頸,將菸灰彈在輪胎紋路里,抬眸望向她時眼裡盡是揶揄:“喲,來找輪子了?”
“我趕時間。”江隨後腰倚著門口球桌,藍灰髮絲垂落眉骨,“直說吧,誰找你們來的。”
“聽說我哥們江達最近被你欺負了。”黃毛摁滅菸頭,朝身後幾個混混使了個眼色。
混混們繞到江隨身後,砰的一聲合上捲簾門。
“跪下跟我達哥道個歉,否則別想站著走出去。”
“果然是他,只會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江隨尾音帶著笑,指節已經按得咔咔響:“現在把我輪胎裝回去,還是我挨個卸門牙?”
空氣安靜一瞬。
鬨笑驟然炸開。
“小白臉還想在我們這兒撒野?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一人卸兩顆,一共十顆。”江隨伸出食指,隔空劃過面前五人,好似閻王在生死簿上給他們劃了一筆。
“敬酒不吃吃罰酒!”黃毛大手一揮,“兄弟們,給這小子點顏色看看!”
鋼管拖地的刺響炸開。
兩個壯漢率先撲來,江隨旋身蹬在墨綠檯球桌上,凌空翻過球桌時順手抄起15號綵球。
黃毛揮來的棒球棍還沒落下,15號綵球精準砸中他門牙。
“啊——”
兩顆帶血的牙齒咕嚕嚕滾落。
“還剩8顆。”
江隨一邊數著掉牙進度,一邊後仰避開橫掃的鋼棍,反手拽住對方手腕,扯著他腦袋猛地磕向桌沿。
牙齒落地的脆響混著慘叫炸開,她腳尖突然勾起一根檯球杆踢向身後。
球杆擊中偷襲者胃部的悶響像戳破灌水氣球, 在他嘔出酸水前,江隨的勾拳已經將他轟倒,飛濺的血水中混雜著兩顆門牙。
“還剩4顆。”
最後兩人抄起摺疊椅圍攏過來,她突然掀翻球桌,彩色檯球瀑布般傾瀉而下。
混混們踉蹌後退時踩到滾動的球體,此起彼伏的慘叫裡混著尾椎骨撞地的悶響,以及門牙撞落的血痕。
“十顆完成。”
遍地哀嚎聲中,江隨扯開領口輕笑,白皙鎖骨在頂燈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現在能裝輪子嗎?”
聽著她含笑的尾音,混混們直打哆嗦,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裝,裝,我們馬上裝……”
“我只給你們半小時。”
捲簾門在金屬摩擦聲中升起,夕陽殘血般的餘暉斜切進室內,江隨抬眸的瞬間,一道黑色身影映入眼簾。
陸夜安不知何時出現,靴子踏碎滿地夕照,漆黑瞳孔掃過檯球廳內滿地狼藉。
“身手不錯。”他聲線像浸過冰水的鋼刃,尾音卻帶著灼熱的火藥味。
“過獎。”江隨回答的不動聲色。
“沒聽過繁星大學教搏擊課。”
“自學過一些防身術。”
陸夜安忽然逼近兩步,夕陽打在他眉骨落下一片陰影,卻遮不住眼底跳動的審視:“能把這麼多人打成這樣,你的防身術真不簡單。”
江隨並不慌亂,笑著朝他眨眼:“怎麼了,陸老師心動了?”
陸夜安後撤一大步,狠狠蹙眉:“胡說八道!”
“哦,我還以為陸老師想跟我學防身術呢。”
陸夜安:……
原來說的是防身術?
“時間不早了,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三天前的上午你在哪?”
江隨腳步一頓。
果然還是懷疑上了嗎?
她懶洋洋拽著單肩包:“陸老師打探這些做什麼?喜歡我?”
陸夜安額角沉著黑線,“胡說八道!”
怎麼總往這種話題上扯!
他可是來審問的,審問!
“不喜歡我,關心我行蹤幹什麼?”看他臉色鐵青,江隨憋著笑意。
“老師關心學生,不是理所應當嗎?”
“沒見你這麼關心別人啊。”江隨笑著晃了晃手機,繼續刺激他:“要加微信嗎?我允許你給我發早晚安。”
大發慈悲的口吻氣的陸夜安眉心直跳。
他近乎咬牙切齒:“我可不是gay!”
“是嗎?我看著像深櫃。”
“深櫃”是指同性戀傾向隱藏得很深,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陸夜安呼吸不暢的扯松領口,暴露出頸側青筋,“再胡說我就撕爛你的嘴。”
江隨笑的像只惡作劇得逞的緬因貓,拽著單肩包大搖大擺走開。
陸夜安揉了揉眉心,走回自己車上。
艾朗坐在副駕,瞥見他冰冷的神色,不解問:“怎麼了老大?”
就聊了一會,怎麼被氣成這樣?
陸夜安沒有回答,骨節分明的手抓起水瓶,仰頭喝下一大口。
“派人盯著。”他偏過頭,後視鏡裡,少年修長的背影在落日餘暉下逐漸遠去。
“我就不信這小狐狸不露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