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尋你做什麼?”
因著先前也算利用過傅家的緣故,淮月略有些在意的問。
了澄看了她一眼,道:“是傅家的大娘子想在浮雲寺裡辦一場法事,傅家麼,貧僧本意是不想沾染的,只不過如今他們正當權,想要保全浮雲寺的安生,也少不得也要與之周旋。”
“沒想到最該脫俗之人,實際上卻是滿身紅塵。”海雲隨口感慨。
此時,一片青翠竹葉翩然墜下,落在淮月的裙角上,她仰臉看了看竹枝上懸著的一盞造價不菲的琉璃燈,道:
“偌大一個浮雲寺,若不是了澄主持肯舍了清淨與俗世斡旋,哪來的這些好處?”
聽見淮月當著了澄的面說這樣的話,海雲嘴角抽了抽。
了澄哈哈大笑,道:“你這丫頭,打小就是這樣一張又甜又毒的嘴。”
“阿姐,去看爹孃吧。”海雲道。
見淮月要起來,馬上伸手扶了她一把。
了澄對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快去,姐弟倆不再多話,往竹林小徑走去。
走過這片竹林,入目是一池盛放在冬日的蓮花,亭亭玉立,姿態驕矜,浮雲寺中有暖泉,故而蓮花四季盛放。
如此美景,卻在這般冷僻處。
荷花池後邊有一座的小殿,被枝繁葉茂的菩提樹包裹著,若不細瞧,幾乎看不到門扉在何處。
淮月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了小殿的後門。
小殿之中光線昏暗,長明燈亮光點點,奇怪的是,只有長明燈,而沒有牌位。
淮月和海雲徑直往北角走去,那裡有兩盞高低錯落的長明燈,正靜默的等在那裡。
淮月跪在蒲團上合目,一片黑暗寂然,檀香濃郁。
她的側臉在朦朧的光與香菸中,仿若神祗投在人間的剪影。
唯有在此時此刻,淮月才覺得自己能淺淺觸及到已故雙親的一點痕跡。
忽然她覺得面上被冷風一擊,豁然睜眼,只見小殿後方才掩住的後門洞開,卻不見人蹤。
門外牆邊,一叢文殊蘭長葉輕顫,不知是不是因風而動。
過了不一會,只見海雲捧著油壺走了進來,看著淮月的疑惑探究的眼神,不禁一愣。
“阿姐,怎麼了?”
“方才是你嗎?”淮月沉默片刻,起身看著海雲恭恭敬敬的依次添燈油。
“什麼?”海雲滿臉不解,顯然不知淮月在說什麼。
他取了燈油過來時,也沒發覺有旁人。
‘許是風動。’淮月心道,便搖了搖頭。
海雲用軟帕拭去壺嘴的漏油,忽聽淮月語帶戲謔的問:“浮雲寺如此繁華富裕,有沒有後悔小時候沒跟大和尚走?”
海雲擰著眉毛看淮月,不知道她為何忽然提起陳年舊事,道:
“留你一人在閹雞巷住?那我才會後悔,再說了,要是打小就跟著大和尚,說不準我現在也成個和尚了。阿姐做的紅燒肉我可還沒吃夠的。”
他覺察到在此地說葷食不敬,趕忙吐了吐舌頭。
淮月笑了起來,屬於江風晚和安氏的兩盞油燈無風而忽閃,似在附和,看得姐弟倆一愣,繼而又是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