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咕咕咕!”
清晨6點,公雞精神抖擻地起來打鳴。
隨著雞叫,狗吠,天漸漸大亮。
謝老太麻溜地翻身爬起,將被子疊好把枕頭擱上面。
去小嬸房間看了看,見她已經自己穿好衣服,正坐在床上發呆,便沒再管她。
謝老太轉身去廚房水缸裡打了盆涼水端到壩子來,直接掬起一捧就往臉上拍,涼意徹底驅散睡意,隨後她快速把牙刷了,便來到廚房開始燒火做飯。
不多時,炊煙裊裊,一股濃濃的粥米香穿透厚重的土牆,飄進人的鼻腔裡。
激活了宕機的小嬸。
“餓,餓,餓!”
她大咧咧地跑到謝老太面前,不知道自己連鞋都穿反了,只是大聲重複著。
謝老太無奈地教她把鞋換了,才習以為常地發佈命令:“稀飯一會兒就好,你先去把雞餵了。”
小嬸最聽謝老太的話,估計是日復一日的訓練吧,她徑直走到柴房敞開的幾個尼龍口袋面前,用裡頭的小碗舀了一碗糠殼碎和碎玉米粒,隨後摻入半瓢水,攪合攪合就端到雞舍。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她放下雞的專用盆,大聲喚著。
籠子裡的雞蹦躂到食盆面前,大口大口地啄食起來。
“你不準搶!”小嬸忽然掐住一隻大紅冠公雞的脖子,把它拎起來。
夭壽了,公雞快窒息,撲騰地十分厲害,哀嚎聲更是衝破天際。
聲音之大,把正在睡夢中的錢豫州和楊小霞吵醒。
錢豫州把櫃子上的表摸過來一看,“才6:30。”
他們昨晚數錢數到10:30才睡。
估計是趕路太累了,這一夜睡得極沉。
楊小霞一邊揉眼睛,一邊坐起身,“農村都起得早,我們也起了吧。
待會兒吃了飯你趕快去趟三叔家把錢還了,然後我們好一起去縣裡。”
“行,我先洗漱,你把閨女和兒子喊起來。”
錢豫州搓了把臉,掀被而起。
他洗漱穿戴好踏出房門,好巧不巧就與坐門口吸溜粥的謝老太來了個對視。
錢豫州剛揚起笑臉,謝老太就把頭轉向另一邊。
咳咳。
錢豫州摸了摸自己的臉,他看上去像是腆著臉要求老母親施捨一碗粥的樣子嗎?
雖然平時原主是能蹭飯就蹭,蹭不了就帶著全家餓一頓的狠人。
唉……
刻板印象哪是一時半會兒能改變的呢?
錢豫州灰溜溜地進了廚房。
好嘛。
米缸空空如也,一粒米也沒有。
無奈,他拿上兩毛五找到謝老太,“那個,媽,能賣我一斤米嗎?”
謝老太愣了一下。
老大和老大媳婦最近的確像是懂事變好了,又是拿著錢來的。
她沒猶豫多久便把錢收了,指了指牆邊的米缸,“只能舀一瓢。”
那瓢是葫蘆形狀的,一瓢起碼有兩斤。
當然錢豫州還沒不要臉到一瓢舀滿的程度,他只舀走半瓢。
謝老太見狀也沒說什麼,自個兒埋頭洗著碗。
錢豫州拿米進了廚房。
又發現水缸是空的,柴火也不夠。
水好辦,他們家有水井,就是這柴。
嘭、啪。
門外忽然一陣輕響。
錢豫州走出去,發現是弟妹抱著一捧幹竹竿扔在他家廚房門口。
“弟妹,這?”
“媽給。”付春鳳艱難地蹦出兩個字便跑了,她忙著喝粥呢,一刻也等不了了。
錢豫州盯著地上的柴火看了好一陣。
這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
好在以前福利院是有土灶的,錢豫州熟練地生好火,下了米。
鍋裡剛沸騰,楊小霞就洗漱好走進廚房。
趁飯還沒熟,錢豫州打算先去把錢還了,節省些時間。
此時,錢鉅富正蹲在院壩邊嗦面,家養的小黃狗在他腳邊拱來拱去,嚶嚶嚶地期盼著。
冷不丁看到錢豫州出現,錢鉅富下意識把碗裡的面全倒進嘴裡,稀裡糊塗地吞嚥。
好傢伙,差點給老頭嗆著。
小黃狗眼睛都直了,整隻狗幹愣在原地。
錢豫州假裝沒看見。
笑著表明來意:“三叔,早上好啊。
多謝您前天送我們一家去醫院,我來給拖拉機的油費和來回路費。”
“啥?”錢鉅富以為自己聽錯了。
錢豫州只好重複一遍,“我來給錢,您看夠不夠,不夠我再回去拿。”
說著,便把錢遞到錢鉅富面前。
錢鉅富用力眨了眨眼。
還真是錢。
他先將碗放地上,再小心翼翼地接過幾張毛票。
“呸!”他往手中吐了點口水,數了數,足足五毛三分錢!
“你真把錢給我?”
錢豫州知道他擔心自己反悔,只能耐著性子解釋:“拖拉機是村裡的財產,我既然用了就理應給錢。
也不好在我這裡開免費的先河,要是用拖拉機不給錢,村裡其他人都效仿,您這村長也不好辦,您救了我全家,我可不能不知好歹,讓您為難。
對了,這錢夠麼?”
“夠!可儘夠了,那我可把錢收起來了。”錢鉅富還做了個把錢放口袋的假動作。
錢豫州用力點頭,“收吧。”
“誒!他媽,拿本子和筆來!”錢鉅富把錢揣進口袋,回頭衝屋子裡喊道。
踢踢踏踏。
一個端著大海碗的老婆子出現在廚房門口,看到錢豫州時筷子差點拿不穩。
“你來幹啥?”她是出了名的有話直說,跟謝老太也是比較要好的關係,當場沒給謝豫州好臉色。
錢鉅富眨著眼睛,提醒道:“人家是來給拖拉機柴油費的。”
“他?給錢?”
錢豫州老實巴交地笑道:“三嬸,早上好啊。”
“噗呲!”
嘴裡的麵條跟天女散花似的噴了兩米遠。
三嬸,他喊我三嬸?
平時不都叫她死老太婆嗎?
乖乖?鬼上身了吧!
錢豫州後退半步,瞅著一根淺黃色的麵條落在自己腳邊。
隨後一條小黃狗迅速衝過來把麵條舔走。
錢鉅富衝他訕笑一聲,回頭對自家媳婦眨眼,“咳咳,你快去拿紙筆。”
他突然覺得還是自己心態穩,至少沒像老伴那樣,震驚地噴面。
多浪費糧食啊。
柳紫妹愣愣道:“拿紙筆幹什麼?”
“他給錢,我寫個收條!”
“這就去!”柳紫妹深知錢豫州的德行,一溜煙地跑回了屋。
不多時,收條寫好。
錢鉅富、柳紫妹和錢豫州三人幹瞪著眼。
身為長輩也沒有開口,讓錢豫州留下來吃飯啥的。
應該是怕某人吃了一次就徹底賴上,畢竟前科累累。
錢豫州明白過來,作勢往外走:“那啥,我就先走了,三叔三嬸慢慢吃。”
“誒誒,好。”錢鉅富也沒挽留。
等人走遠,看不見身影,柳紫妹才驚呼道:“我滴媽,他該不是被鬼上身了吧,居然喊我三嬸,我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
她把胳膊舉到錢鉅富面前,但皮膚有點老看不出雞皮疙瘩。
“該去找個道士來看看。”
錢鉅富把收條折起來放進口袋,“就算是鬼上身,那上身的鬼也是個好鬼。”
“那還是不驅了。”
柳紫妹就這樣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