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薇激動哭了,正要向爸媽宣告這一好消息,就聽見院子裡傳來叫罵聲。
“老子去下地腰都累斷了,你們一家四口在屋頭躲清閒,養個兒不如養條狗,狗都知道看家護院。”
這咋咋呼呼的聲音,應當是原主奶奶。
上午出門時,謝老太跟大兒子說吃了飯來田裡幫忙,錢豫州答應地好好的,她便扛起鋤頭先走了,完事兒,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她便曉得老大一家又偷摸躲懶去了。
氣得她剛忙完就殺氣騰騰地衝回來。
推開門。
一束正午強光照射在錢豫州頭頂,他哭死:“媽~~~”
“媽媽媽!你是我媽!
老子天生奴才命,伺候你們一家……啊!老大、老大媳婦、薇薇、波兒,你,你們這是咋了?”
謝老太罵得起勁,忽然就看到老大一家四口趴地上的趴地上,躺床上的躺床上,四人嘴巴一圈烏漆嘛黑,地上有幾灘嘔吐物,桌上還有半鍋蘑菇湯。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作死啊,作死!”
“鳳兒,鳳兒,你快來一趟,你大哥一家快不行了!”謝老太撲到錢豫州身邊眼淚直掉,僅慌亂了一秒,就反應過來,隨後扯開嗓子就嚎。
隔壁屋有了動靜,“來了,媽。”
錢薇這才想起來,隔壁是小叔和小嬸的屋子,原主小嬸有家族遺傳性精神病,犯病後就不太喜歡外出,經常一個人待在房間不咋吵鬧。
原主一家都對這個傻乎乎的小嬸不太喜歡,久而久之她的存在感就在幾人心中降低,所以第一時間也沒想起向她求救。
這會兒小嬸踢踢踏踏從隔壁跑過來,叉著腰把門口的光都擋完了,“媽,大哥死哪兒了?”
錢豫州:我謝謝你,弟妹。
不過他沒力氣說話,開口的是謝老太:“還沒死呢!你趕快把柴房裡的板車推出來,將你哥嫂還有侄兒侄女搬上去。
我去你三叔家借牛套車,送你哥嫂他們上縣裡醫院!”
“知道了,媽!”小嬸狠狠跺腳,向謝老太行了個軍禮。
謝老太又擔心小嬸搞不定,又不敢耽擱,只得趕緊前往村長家。
她跑走後,小嬸便轉身跑進柴房。
先聽到叮鈴咣噹一陣響,過了半晌,又聽見車軲轆壓在地面行駛的聲音。
而後小嬸亦步亦趨走進屋內。
“大哥,你在地上找什麼吃?”
她來到錢豫州面前,蹲下跟他大眼瞪小眼。
錢豫州苦澀一笑,艱難地嚥了咽口水,聲音沙啞不已:“你先把哥扶上板車唄,完事兒,哥給你買肉吃。”
“好!”
話音剛落,錢豫州便感覺自己騰空而起。
是的。
他弟妹天生力氣大,一肩扛一個男人都不在話下的那種。
“大哥、大嫂、薇薇、波兒,媽,人齊了!”
小嬸數著板車上的人頭數,嘴角咧出一抹天真的笑。
錢薇倒仰著頭,剛好看到小嬸圓圓的臉盤上沾了些碎餅乾屑,這是又偷吃奶的桃酥了。
另一邊。
謝老太哭著來到錢豫州三叔,錢鉅富的家。
他是村長,一聽謝老太說錢老大一家吃了毒蘑菇,當即決定不借牛,而是把大隊的拖拉機開出來。
“隔壁村就有人吃毒蘑菇死了,送醫院時聽說早來一分鐘都能得救,咱開拖拉機更快!”
“多謝他三叔,我給來回的油錢和使用費。”謝老太自然巴心不得,手腳麻利地上了車。
接到人後一路風風火火來到縣城醫院,由於家中還有事兒,把人送到後錢鉅富就開著拖拉機回家了。
醫院裡。
醫生先給四人催了吐。
見他們面如土色。
又給安排進多人病房打上了吊瓶。
醫生建議接下來兩天吃流食,考慮到老大一家把胃都吐空了,謝老太嘿咻嘿咻地下樓買來四碗粥。
“我上輩子是欠你們一家的!”
謝老太將碗狠狠擱在桌上,回頭看到四張苦瓜臉,氣得口水亂噴:“看什麼看,還要老孃餵你們不成!”
“不不不,媽,我們自己來。”
打上吊瓶恢復些力氣的錢豫州訕訕一笑,內心直道這老媽的脾氣果然跟記憶裡一樣火爆。
“吸溜吸溜!”
拿到粥,錢薇就捧著碗轉著圈吸溜。
太溫暖,太香了!
人間美味不過一碗白粥!
見四人狼吞虎嚥的樣子,謝老太又嘆了口氣,“你們這次生病住院是從老四存款裡支的錢,等你們出院後,必須把錢還回來。”
老四就是小叔,小叔錢豫軍退伍回來轉業到了縣城的鞋廠工作,因為離家較遠,平時就住在鞋廠分配的宿舍裡,只有偶爾回來一次。
由於小嬸付春鳳智力原因,大部分工資都上交給了謝老太保管,並用於家用。
見老大一家半晌沒吭聲,謝老太的火爆脾氣瞬間被點燃。
“又想昧著良心花你弟弟的錢?!
生你不如生坨屎,屎還會沃肥,你比屎還沒用!
你弟這些年也不容易,鳳兒是個傻的,以後只能養著,他還有個兒子,讀書吃飯樣樣都要開支……”
“媽媽媽。”楊小霞嚥下粥,終於有力氣出聲打斷:“這錢我們會還,一定會還!”
想起原主一家做的事,楊小霞都沒臉。
原主一家是不折不扣的吸血蟲。
錢豫州讀書不行,小學畢業就留家裡種地,錢豫軍讀書用功,高中畢業就去參軍。
二十年後的今天,錢豫州沒文憑只能在土裡刨食,錢豫軍拿著退伍補助還有個好工作,從此,錢豫州就嫉妒上了自己的弟弟錢豫軍。
因為心裡不平衡,但凡家裡要用錢,錢豫軍就說謝老太以前偏心,現在要用錢也別找他,反正大吵大鬧就是分幣不出。
所以鐵公雞說要還錢?
謝老太足足愣了半分鐘!才回過神坐下來掰起手指數:
“你爸下葬那年所有喪儀和棺材錢,總共386塊,之前你那半是老四幫你墊的,但這錢你必須還,應給184塊,
當年老家房子垮了,是老四用津貼修的,你分錢沒出又住了這麼多年,就算你100塊。
去年薇薇讀書,你們從老四家拿走10塊,
今年錢波頭疼腦熱你們又從老四家拿走5塊,
年前你回丈母孃家買的年禮,也是老四幫忙帶的,花了20塊,
還有這次生病住院,四個人總共47塊……加上一些雜七雜八的,總共531.6。”
擔心錢豫州不認賬,謝老太又道:“家裡有賬本,我都記著呢,回去再給你們看。
不是我狠心,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媽不偏心你和老四,但不得不說,你真沒有當哥哥的樣子!”
錢薇和錢波對視一眼,默默低頭喝粥。
錢豫州承受所有炮火,唯唯諾諾地點頭,“是是是,這次去鬼門關走一遭,我也清醒了。”
謝老太也因錢老大一家的態度而放輕音量,但語氣依然十分冷硬,“什麼時候還,給個期限。”
錢豫州和楊小霞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裡看到了為難。
錢薇和錢波不清楚,他們還能不知道家裡的存款嗎?
掘地三尺也只能找到200塊。
見父母那慫樣,錢薇主動道:“1個月。”
“1個月?”謝老太震驚起身。
錢波喃喃開口:“姐,你瘋了!”
他們一家四口連個工作都沒有,去賣血一個月也賺不了五百多!
錢薇眯了眯眼睛,道:“這你就別管了,我知道爸有私房錢。”
楊小霞的眼刀下意識射出去。
“我什麼時候……”錢豫州哆嗦著唇正要反駁,就看到女兒一個勁兒衝自己眨眼睛。
多年的父女默契,致使他把喉嚨裡的話嚥了回去。
“好,那我就等著了!”謝老太將舔得鋥光瓦亮的粥碗收起來,“鳳兒還在家,我得回去,家裡還有農活,明天我就不來了,你們在醫院好好休息,病好了就自己回來。”說完,謝老太還留下兩塊錢和兩張糧票。
謝老太一走,其餘三人便看向錢薇。
“姐,你剛才?”
錢薇勾唇一笑,“準備跪舔我吧,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