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6點。
太陽落山,氣溫下降。
錢薇一家離開國營飯店,先花兩毛錢坐公交車到城郊,出城後拐上一條大路。
今天實在太晚,在路口拉人的牛車早已拉完最後一趟回家吃飯了。
錢薇一家就這樣走啊走,走了一個多小時,把天都走黑了。
最終在一片竹林裡停下來歇腳。
夜黑風高,風聲蕭蕭。
錢薇見四下無人,花2100從商城買了4輛28大槓拿出來騎。
幸好他們一家四口都會騎自行車,最後的路程蹬了半小時,終於抵達村口。
錢薇又趕忙將自行車收起來,腿著走進村裡。
這時,村裡還有幾許燈光未滅。
村民大多時候鄰里關係和諧,這會兒許多人坐在村子中心古樹下的大壩裡乘涼,聊著割穀子的事。
猛得看到錢豫州打頭,帶著老婆和孩子晚歸,便按耐不住了。
“喲,錢老大你還活著呢。”
“毒蘑菇湯好不好喝?”
“我說你也是,這麼大個人了,連毒蘑菇都分不清,差點毒死娃兒不算,還差點把謝嬸嚇死。”
“四十好幾的人了,一天心頭沒點數。”
“謝嬸剛把花生摘完,他們就出院了,不知道是真中毒還是假中毒。”
夜色下,看不清每個人的表情,但其中的幸災樂禍和陰陽怪氣隔著夜色都撲面而來。
我滴天吶。
錢薇抹了把頭上的汗。
繼承回憶是一回事,真實經歷過又是另一回事,原主家的風評,可以說為負數了。
錢豫州賠笑兩聲,老話再現:“這次去閻王殿走了一遭,被叉起來丟進油鍋裡煎,疼得我半死不活,我一個勁兒喊救命,終於把閻王喊來了,他問我能不能改過自新,我說能,嘿,當時我就醒了!”
說到激動處,錢豫州猛得大叫道:“肯定是閻王爺見我媽太辛苦,讓我活著回來孝敬她!”
對門戶蔣四嬸面露質疑,“是不是喲?閻王爺能放過你?”
錢豫州一本正經道:“你又沒有差點死過,怎麼知道我說的就不是真話。”
村裡人都迷信,面對這靈魂拷問,在座的都答不出。
村中老光棍王大爺在石頭上嗑了嗑煙桿,高深莫測道:“聽老一輩的說,人死之前確實能看到很多東西,靈魂飄去閻王殿受刑也極有可能。”
他瞟了錢豫州一眼,“這都沒死成,看來是真有點機緣。”
錢豫州憨笑著撓頭。
“哼!”蔣四嬸不屑冷哼,“這機緣用在付春鳳身上多好,用在這家子懶鬼身上,閻王爺也不怕浪費!”
這明晃晃的針對,傻子都聽得出。
楊小霞正要開口懟,腦子裡一根弦突然就接上了。
腦海裡觸發了很多新記憶。
原來,蔣四嬸跟原主楊小霞一開始是好閨蜜,兩人無話不談一起吐槽。
可楊小霞是個大嘴巴,把蔣四嬸跟她說的所有秘密全都拿出去大肆宣傳,其中不乏對其他人的壞話,害得蔣四嬸被村子裡其他同齡人孤立了好幾年。
蔣四嬸知道是楊小霞洩露機密後找其理論,楊小霞卻說自己只是心思單純,實話實說而已,氣得蔣四嬸當場就跟楊小霞打了一架,從此閨蜜鬧掰。
楊小霞抹了抹頭上的汗,閨蜜背刺比渣男出軌還過分!
這要是她,陰陽怪氣都只是初階攻擊手段,絕對會以同樣方式報復回去,可蔣四嬸卻沒有。
“媽,你心虛啥?”錢薇察覺到老母親的變化,不解地問。
她和蔣四嬸鬧僵時,錢薇才三歲,自然沒啥記憶。
楊小霞低聲道:“你回頭也深挖一下記憶,看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吧。”
錢薇立刻反應過來。
看樣子,蔣四嬸被老媽原身傷得很深啊。
蔣四嬸等半天,發現楊小霞竟然沒跟她吵。
怪了事兒了,難不成真把性子摔好了?
還不等她繼續發難,錢豫州便衝大家客氣一笑。
“各位叔、嬸子,我們身體才剛恢復,醫生說不能受涼,那我們就先回家了,你們慢慢聊。”
說完,便領著老婆孩子離開了討論圈。
他們一走,討論圈便炸開了。
“我滴媽,真是見了鬼,錢老大啥時候看到我們都是鼻孔朝天,今天居然搞得這麼客氣,我他媽還不習慣嘞。”
蔣四嬸:“肯定是裝的,說不定有什麼陰謀。”
王大爺:“他要是改過自新,小謝也能輕鬆些。”
“反正我是不信。”
“……”
身後的討論聲時不時飄來,錢薇權當沒聽見。
跟錢豫州和楊小霞的極品比起來,她和錢波的那點小毛病在村民眼裡根本排不上號。
就是辛苦老爸老媽了,註定會吸引走大部分火力。
沿著古樹大路下了坡,走兩分鐘抵達一片竹林,穿進竹林裡,便到了錢家。
錢家緊挨著竹林,小平房像是被竹林半包裹著,平房前是一塊敞開的大壩,並沒有籬笆。
當初考慮到是兩家人一起生活,在房子佈局上有精細化分割。
左邊修了豬圈和柴房,豬圈裡沒養豬,但養著幾隻雞。
中間是小叔和謝老太的臥室和廚房,右邊是錢豫州一家四口的房間,臥房、廚房以及豬圈房包括其中。
看見這房子,錢豫州腦子裡又浮現出一段記憶。
十年前,錢家本住的是茅草房。
後來一場大暴雨,把房子沖垮了,家裡沒錢,謝老太就寄信給了錢豫軍,說想用他的津貼重修房子,錢豫軍二話不說答應了。
按理說,兩兄弟應該一人一半的,畢竟錢豫州一家也要住。
但錢豫州撒潑打滾說,弟弟現在春風得意,哥哥我窮得揭不開鍋,這房子就該錢豫軍出全款!並且說什麼也不拿錢,哪怕謝老太以死相逼。
房子修好,錢豫州還想佔了中間的大臥室,謝老太強硬叫來村長分家,要麼,分家你自己搬出去住,要麼分家你住右邊小房子。
錢豫州在全村人的壓力下,選擇了後者。
“唉。”錢豫州嘆了口氣。
也就是謝老太心善,而且多少有點偏心大兒子。
錢豫州捫心自問,自己是做不到這種程度的。
但凡錢薇和錢波是這種人,早被他打發出去,有多遠滾多遠了。
再一抬眸,大廚房裡亮著昏黃的燈。
燈光下,弟妹在往灶裡添柴火,老媽拿著鍋鏟揮動著。
這個點村裡其他人早就吃完飯跑古樹下嘮嗑了,而謝老太應當是剛忙完才有空吃飯。
錢豫州心裡酸酸的。
在心裡怒罵原主不是東西后,他走進廚房,“媽,我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