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回來了……”
府裡的小廝匆匆忙忙地跑去稟報，跑的連滾帶爬的。
老婦人象徵性地訓斥了一聲，但心中明顯也是開心的。
沈憐早就來了，在老夫人院裡等待，現下也是有些按捺不住了，伸長了脖子止不住的張望著。
“給琛兒去晦氣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江氏去接琛兒沒空，我們也不能讓琛兒委屈。”
張嬤嬤在一旁高興地附和道，“老夫人放心，早就準備好了，比上次夫人準備的還好些，大公子到院裡後，保準開開心心的將牢裡的灰塵都洗掉。”
老夫人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小廝踉蹌的一句話都還沒完整地說出來，被各位主子搶話的搶話、高興的高興，導致他後面的話噎在了嘴裡，一時間猶豫不決，都有些不敢說了。
好在老夫人還沒那麼蠢，終於意識到了小廝的慌張。
她心中湧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臉色突然冷了下來，“發生什麼事了？”
小廝哆嗦著說道，
“夫人她一個人回來了。”
“不是去接人嗎？江氏怎麼一個人回來了？難道是帶過去的銀子不夠？”
老夫人暗自想道，
沈瑜那麼一大筆嫁妝，怎麼想都應該是夠了的。
小廝正愁該怎麼解釋，才能不得罪府裡的主子的時候，江氏終於回來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給老夫人磕頭，哭爹喊娘地將事情全部都說了一遍。
老夫人握著佛珠的手收緊，“東西全都換成了稻草和木材？”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出發前我全部都檢查了一遍，東西絕對沒有錯，不知道怎麼到了之後，衙門的人一開箱，裡面的東西全換了。”
老夫人面色嚴肅。
究竟誰有這麼大的能耐？
難不成真是沈瑜那個小畜生！
可轉念一想，想在江氏的眼皮子底下將那麼多東西全換了，必得有充足的人手，沈瑜剛剛接手沈家幾日，府中的人手還是之前侯府的，並不忠心於她，她怎麼可能做到悄無聲息地將東西全換了？
老夫人現下也有些摸不透。
江氏哭哭啼啼的嗓音越發劇烈，“母親，求你想想辦法吧，他們的人說了，要是侯府再還不上銀子，他們就真要將琛兒流放了，琛兒不能流放，他是我們全府的希望。”
老夫人捏著佛串的手掌再次一緊，
老侯爺和定北侯先後去世，整個定北侯府瞬間頹唐，沒了頂樑柱，只剩下了一群婦孺，在整個京城中便再也沒了地位。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定北侯府在她眼皮子底下倒下去。
蕭琛是侯府的男丁，哪怕傾盡一切也要保住！
此時的老夫人絲毫都沒有想到，定北侯府還有蕭珩這個人的存在。
老夫人終究是將當年她兒子的死，怪到了蕭珩母親的頭上，可她絲毫沒有想到，先對不起蕭珩母親的就是她的兒子，就算蕭珩母親死後，他悔悟了並且追隨而去，也改變不了他曾經不忠的事實。
“要麼去求沈瑜原諒，要麼……”老夫人像是瞬間衰老了十歲，頭髮花白，神情蒼老，“將宅子賣了吧。”
定北侯府暗地裡動了沈瑜嫁妝的主意，雖然沒有成功，但已經間接和沈瑜撕破臉面了。
沈瑜原本就不是大度之人，這下怕是連出面都不願意了。
老夫人在定北侯府生活了幾十年，這裡是侯府的象徵，也是她的家。
“不能賣！”江氏尖利的喊道，“要真將宅子賣了，往後我們定北侯府就真成笑話了，琛兒往後也會受人笑話的！”
“那也比他流放的好！”老婦人嗤了一聲，“當務之急是要先度過眼前這一關。”
“不能賣，不能賣……”江氏喃喃的說道。
屋裡亂糟糟的一團，沈憐雖然心憂，但此刻她更知道，輕易插手，容易引火燒身，於是悄悄的縮成一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抬眸時卻正是撞到了陷入癲狂的江氏的眼裡。
江氏瞬間想到了沈瑜剛剛的話，她急急忙忙道，“母親，那嫁妝單子沈瑜看到了，她說要報官抓我，我沒法子才說，說了那單子是沈憐的，如今看來，我撒了一個好謊，我們不如將計就計。”
沈憐身子一抖。
當著官差的面，說嫁妝單子是她的？
她好不容易避開了摻和進這件事，江氏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種事豈不是在當眾毀她名聲。
沈憐卻絲毫沒想到，她的名聲在京中早就塌成廢墟，塌無可塌了。
這不是最要緊，沈憐擔憂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老夫人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說道，“你的意思是讓沈憐還這筆錢？”
“正是。”
沈憐心中一顫，“老夫人，夫人，我哪來的這麼大一筆銀子？我雖出身相府，但姐姐是嫡女，我是庶民，母親雖然給了陪嫁，但和姐姐是比不了的，更還不上那筆銀子。”
“還不上，不要緊，不還有沈家嗎？”得了老夫人的支持，江氏的語氣顯而止，理直氣壯了許多。
意思相同的話，從前是沈憐對著沈瑜說的，如今卻是侯府對著沈憐說的。
沈憐哆哆嗦嗦的向老夫人求情，“琛郎是姐姐的夫婿，就算是向沈府要錢，也應該是姐姐去沈府要錢，我去要錢，不僅於情於理都不合，甚至還會招的沈府厭棄。”
“沈瑜要是肯去，還要你做什麼！”江氏嫌棄的說道。
老夫人突然意味深長的說道“憐兒，你知道當初為什麼讓你嫁進定北侯府嗎？”
沈憐身子一顫，
蕭琛是先認識沈瑜的，為了讓沈瑜心甘情願嫁給侯府不遺餘力，使了不少氣力。
她便是在蕭琛一次次接近沈瑜的過程中，認識蕭琛並被蕭琛的高大和俊朗所吸引。
此時定北侯府和相府在一起，端不上聯姻二字，相府之女嫁入侯府，乃是下嫁。
相府府又怎會同意同時將兩個女兒都嫁入定北侯府？
是沈憐親自到到相府和侯府求的這門婚事。
老夫人那時候就知道沈憐和蕭琛勾搭在了一起，同意這個婚事，無非就是覺得沈府在搭一個女兒進來，往後便更好控制。
可如果沈憐連最後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在侯府便徹底沒了立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