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季奶奶在天剛亮的時候就來了。
他先是知道江子川遇害的消息,沉沉哭了好久,瘦弱的脊背顫抖個不停。
也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風聲,老人家一進門,就直衝衝的打開了江佑雲和季筱筱的房門,一見裡面擺著白晟的東西,而江佑雲委屈的睡在雜物間時,氣的差點背過氣去。
“佑雲,是那不孝女和那小白臉把你趕到這裡的是吧?我就知道你們在分房睡!”
“真是家門不幸!我們老季家出現這麼一個道德淪喪的敗類!”
“那小白臉房裡的兩張床又是怎麼回事?”
江佑雲望過去。
那是一個雷雨天,白晟說怕打雷,樓霄也怕打雷。
大男人怕什麼打雷,只不過是白晟為了多些和季筱筱單獨相處的機會找的藉口罷了。
夏天多雨,季筱筱乾脆拋棄了倫理教條,為了讓他安心,和白晟住在了同一個房間,江佑雲鬧了一次,她就不耐煩的說:“你發什麼瘋,我們又沒有睡在同一張床上。”
季奶奶是個精明人,見江佑雲沉默,連說了三個好,生氣的坐在客廳等著季筱筱回來,聽說了她每天都要接送白晟上下學,更是氣的直摸心臟。
季筱筱一回來見奶奶面色鐵青,下意識將白晟護在了身後。
冷笑了一聲,衝江佑雲譏諷的開口:“你除了告狀還會幹什麼?”
江佑雲剛打算說他沒有,又想到反正季筱筱也不會相信自己,又重新閉上了嘴。
白晟低低的喚了一聲奶奶,然後委屈的看向江佑雲,“江大哥,你嫌翻書的聲音吵,我就每天都把頭悶在被子裡翻頁,大氣都不敢喘……”
“你說開電燈費電,我就天天半夜藉著月光寫作業……”
“你說你不喜歡重口味的食物,我就每天嚐了又嘗才敢端給你……”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所以我每天才不敢回家,只能待在衚衕口裡任由那群混混隨意毆打我……”
“我都這麼討好你了,你為什麼還要在奶奶面前說我的壞話?”
白晟推開了季筱筱的庇護,解開校服的扣子,露出了身上那些青紫紅腫的傷痕。
“江大哥,你平時對我頤指氣使,拳打腳踢,我哪一次告過你的狀?我到底哪裡做錯了,你要這樣對我?”
江佑雲愣住了——白晟所說的那些,他全都不知情。
季筱筱眉頭蹙的很緊,目光停留在江佑雲的身上,眼裡閃過猶疑,似乎也有點懷疑白晟說的話。
可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白晟就拿起了一旁的花瓶,砸在了地上。
眾人被嚇了個激靈,白晟卻彷彿感覺不到一樣,徒手撿起了尖利的花瓶碎片,狠狠將碎片扎入手掌心,濃稠的血順著手一滴一滴向下,他卻把碎片遞到了江佑雲的面前。
像是被逼到了絕境,他的眼裡閃著倔強,“江哥,你說我要是勾引季老師,下次就要打斷我的手,叫我再也不能讀書寫字,可是我從未做過那樣下九流的事情,要是你願意放過我,我寧願自己殘了雙手!”
“我不怕殘廢,我只求一個清白,求你放過我!”
白晟裝出的那副剛烈的樣子,讓江佑雲心裡咯噔了一聲。
果然,季筱筱眼裡懷疑褪去,下一秒她大步向前,心疼的看著白晟胳膊上大大小小的疤痕,黑眸冷冷的望向江佑雲。
“江佑雲,你剋死了阿霄,害死了他們父子兩個,還不夠是吧?”
“怎麼?你把全天下的人統統都剋死嗎?”
“你和你的兒子,我每看一眼都覺得噁心,為什麼像你這種的禍害總是遺千年?”
話落,她將白晟護在了身後,搶下了他手裡的碎片,狠狠衝著江佑雲的臉甩了過去。
側臉傳來一陣劇痛,江佑雲彷彿聽到了皮肉被劃拉開的聲音,他害怕的想要觸碰臉,卻不等觸碰到,鼻尖就湧上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衣櫥上安著老式的黃鏡子,透過鏡子,江佑雲看到了一道橫在臉中央的傷口,粗長又猙獰的向下蔓延著血。
江佑雲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呆呆的愣在了原地,過往的回憶像皮影戲一樣滑動。
得知要結婚時,季筱筱就衝他甩了一份離婚契約,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全校的學生都罵他不要臉,寧願入贅也要巴結季家,說他強姦季筱筱,她還給帶頭造謠的學生獎勵了一份蛋糕,鼓勵他們繼續罵下去。
婚禮上時,季筱筱喝的爛醉,遲到了三小時之後,她抱著一隻母雞來羞辱江佑雲,當著眾多賓客的面,她逗弄著母雞,讓江佑雲和母雞拜堂。
洞房時,季筱筱更是為了報復奶奶和江佑雲,賭上了季家的名聲和作風,大搖大擺的拉著已婚的樓霄跪在季家的大門前,喊著“一生一世一雙人。”
結婚多年,京城的人傳唱機關大院裡出了一個大情種,而身為她愛人的江佑雲始終都是小三的代名詞。
那一刻,江佑雲突然有些可悲的慶幸。
兒子雖然沒了,但再也不用跟著他承受那些罵名和蔑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