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華殿內。
粗壯的支柱上,剛硬的龍紋盤旋而上,仿若下一刻便要破壁騰飛。
正前方,那金色中隱隱泛著墨色的龍椅,散發著令人敬畏的威嚴,椅背之上鑲嵌的冷寶石,寒光閃爍,彷彿凝著歲月的霜華。
殿內四周,唯有一幅幅山河圖高懸,構圖簡潔卻盡顯冷峻之意,給這偌大的空間更添幾分肅殺之氣。
禹皇端坐在龍椅之上,半扇墨黑金製面具嚴嚴實實地遮去了他半邊面容,一綹綹琉璃珠簾從懸樑上垂下,不僅擋住了他的身形,更讓周身縈繞著一層神秘莫測的氣息。
“陛下,昨日偽裝潛入樊京的賊寇,皆已押入大牢,等候問斬。”
刑部尚書小心翼翼地開口,額頭上已然沁出細密的汗珠,在這寒意逼人的殿內,愈發顯得狼狽。
“你們刑部是如何當差的?”
禹皇薄唇輕啟,聲音清冷,說出的這句責怪之語,卻聽不出半分明顯的怒意,可正是這平靜無波的語調,更讓人心驚膽戰。
刑部尚書 “撲通” 一聲,趕忙跪倒在地,聲音帶著幾分顫抖,急急說道:“陛下息怒!臣日後定當加大各地巡檢力度,定要做到讓一隻蚊子都難以飛進來!”
禹皇未發一言,目光緩緩落在桌上那頁暗黃的紙張上,上面字跡工整寫著:
老奴斗膽,叩請陛下開恩。念老奴多年來侍奉羽妃,忠心耿耿、毫無怨尤,萬望陛下寬宥燕國餘黨。若陛下應允,老奴願以死相報,以表寸心!
見此,他緩緩閉上雙眼,往昔的回憶如潮水般洶湧襲來:
“淵皇,只要你當著孤的面殺了她,每年按時進貢美人、珠寶,本皇便允你淵國太平無憂。”
“阿桓…… 我知道你不會如此,對嗎?”
“不要!母妃!”
“哈哈哈,看到了嗎?燕羽?這便是你同本皇所說的知人知心!背叛大燕者,唯有死路一條!”
良久,禹皇低垂眼眸,眼中神色晦暗難明,薄唇輕吐:“燕國餘黨,囚禁至死,不得踏出半步。”
刑部官員趕忙跪地,連連磕頭謝罪:“謝陛下明鑑!”
緊接著,戶部官員趨步向前,恭敬拘禮,稟報道:“陛下,三年一度的選秀事宜已妥善安排,如今——”
話未說完,禹皇劍眉緊蹙,陡然怒喝:“朕不是說了暫緩此事嗎?!”
剎那間,朝堂上眾大臣像是事先商議好了,齊刷刷跪地,聲音整齊劃一:“臣等懇請陛下三思啊!為保我大淵皇嗣綿延、福澤後世,還望陛下以國本為重,綿延帝脈!”
禹皇聽後,神色疲憊地扶了扶額,只拋下冷冷一句:“退朝。”
說罷,便起身,大步離開了朝堂 。
“誒,嬤嬤可算走了,要不要一起出去溜達溜達?在這待著快把我憋悶壞了。”
選秀一天就一輪考核。
程顏百無聊賴地盤腿坐在床榻上,用肘子輕輕捅了捅一旁的程香。
這深宮的日子,實在是無聊得很。
對程顏來說,更是度日如年。
程香低頭摳著手指,囁嚅道:“我、我就不去了,你去吧。”
程顏挑了挑眉,滿不在乎地說:“行吧,那我先走了。”
程香用力扯著嘴角,回給她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那笑容裡的勉強,任誰都能看出來。
程顏瞧著她那副模樣,從腰包裡掏出一顆飴糖丟給她,沒好氣地說:“別笑了,好難看。這糖給你,開心點。”
程香愣住了,看著躺在手心裡的飴糖,笑容慢慢收了回去。
她的目光追隨著程顏的背影,那背影是如此自信灑脫,和這深宅大院裡的其他女子截然不同。
程顏已經走遠,程香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裙,指甲都快嵌入掌心。嫉妒如同洶湧的潮水,徹底湧上心頭。
“程小主,這是要往哪兒去啊?”
程顏前腳剛踏出殿門,後腳就被嬤嬤那尖銳又帶著幾分威嚴的聲音叫住了。
程顏心裡一緊,臉上卻強裝鎮定,一寸一寸極慢地回過頭,臉上堆起笑容:“嬤嬤,我……我就想看看今天天氣好不好。”
一邊說著,一邊還煞有介事地仰起頭看向天空,手指虛虛地指著:“呀,您瞧,這天色陰沉沉的,莫不是要下雨了嘛?”
她試圖用這蹩腳的藉口矇混過去,眼睛卻時不時瞟向嬤嬤的臉色。
嬤嬤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那笑容裡透著精明和不容置疑:“程小主瞧完便趕緊回去吧,考核期間,秀女可是不允自行出閣的。”
說罷,也不等程顏回應,便甩了甩手帕,轉身邁著細碎的步子離去了。
望著嬤嬤離去的背影,程顏撇了撇嘴,眼裡滿是不服氣,嘴裡小聲嘟囔著:“囉嗦,我親媽都管不住我,你還想管我?”
正想著,她的視線落在了正在園中低頭灑掃的宮女身上。
那宮女穿著樸素,動作嫻熟,程顏眼睛一亮,計上心來,左右看了看沒人注意,便悄咪咪地快步走了過去。
湊到宮女身邊,輕聲道:“誒,妹妹,幫我個忙唄。”
說著,趁人不注意,轉手便塞給了她幾兩銀子,“這事兒成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那宮女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攥緊了銀子,眼神中滿是猶豫和疑惑 ,抬眼看向程顏,又趕緊低下頭去。
畫面陡然一轉,只見程顏已然換上了宮女的服飾,混在一眾前往御花園摘花的宮女隊伍裡,大大方方地邁出了殿門。
與此同時,一名宮女正畢恭畢敬地向柳嬤嬤彙報。
“嬤嬤,程顏出門了。”宮女聲音壓得極低。
柳嬤嬤不緊不慢,輕輕抿了口茶,神色平靜,彷彿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好。衣裳穿上了嗎?”
“穿上了。侍衛那邊也都已打點妥當。”宮女連忙回應,聲音裡帶著幾分邀功的意味。
柳嬤嬤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做得好。少不了你的賞錢。”
而這一幕,剛好被剛進門的程香撞個正著。程香聽到這番話,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柳嬤嬤?”
柳嬤嬤緩緩放下茶杯,抬眼上下打量著程香,眼神中帶著審視與揣摩,再次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才不緊不慢地問道:“程小主,有什麼事嗎?”
程香深吸一口氣,胸脯劇烈起伏,像是在給自己鼓足勇氣,緊接著一股腦兒地說道:“程顏出門了,她……”
話還沒說完,柳嬤嬤便輕輕笑了笑,打斷了她,語氣裡帶著幾分親暱卻又暗藏深意:“香兒啊。”
程香聽到這稱呼,微微瞪大了眼睛,心裡滿是疑惑。
柳嬤嬤頓了頓,眼神變得幽深起來:“莫要讓你母親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