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
晚朝。
文武百官在奉天殿覲見。
朱允炆遠遠看了李暄一眼,憤慨的小聲的對黃子澄說:“李暄如今得皇祖父信任,且委以重任,若是做不出成績也就罷了,若是做出了成績,今後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指不定又會拿出什麼手段來對付我們,黃先生,我們該如何是好?”
“殿下安心!他即便能做出成績也無用!”黃子澄篤定的說:“我上回其實已經與殿下提過了,他若是執意要與殿下作對,必為皇上所不容!”
“理是這個理。”朱允炆嘆息道:“可我就是放不下心啊,那李暄就和一隻蒼蠅似得,每次上朝,都要噁心我一回,長此以往,若是皇祖父真受其影響,輕視於我該如何是好?”
似乎有點道理啊!黃子澄微微一愣,眉頭皺起,沉思片刻後壓低聲音,附在朱允炆耳邊說:
“稍候上朝,我就請陛下立殿下為皇太孫!”
朱允炆心臟猛地一跳,又驚又喜又懼,“可是,皇祖父不同意該如何是好?我完全沒法與父親相提並論,如何能入的了皇祖父的眼?”
“殿下切莫妄自菲薄。”黃子澄道:“殿下知書達理,孝悌忠信,雖然比不上太子殿下,但也足夠優秀,陛下怎麼輕視?再者說,不立殿下為皇太孫,還能立誰?允熥殿下嗎?恕我直言,允熥殿下無論是學識還是能力都完全無法與您相提並論!”
朱允炆聽見這話,臉上的“驚”與“懼”逐漸消散。
此時,朱元璋出現在了奉天殿之中。
高呼萬歲後,朱元璋馬上問李暄:
“咱交代你的事辦的如何?”
李暄道:
“臣已有眉目。”
朱元璋面露喜色:“說。”
李暄道:“臣苦思冥想,發覺想賺銀子這事大體得分為兩部分去做。”
“其一是開源,其二是節流。”
朱元璋道:“你先說開源。”
“這個簡單,加重商稅,放鬆海禁。”
話音才落,朱允炆就站了出去,剛剛黃子澄的話給他帶去了極大的信心,以至於有些膨脹,想要討回昨日因為李暄丟的臉:
“真是可笑!李暄,爾可知陛下為何要減免商稅?”
“天子不當與民爭利,加重商稅,便會顯得天子與那些商賈一般唯利是圖,有損天子形象。”李暄隨口回答。
“既然知道,那你還敢提這種意見?李暄!你可真是膽大包天!還不快快向陛下認罪?”
可是李暄忽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我就隨便說說,你還真信這一套啊?”
“你,你這是何意?”朱允炆又氣又惱。
李暄看了眼黃子澄,齊泰,又抬頭看了眼朱元璋,笑道:
“陛下,臣就說吧,不能讓允炆殿下一直跟著那些腐儒學東西,陛下看,多好的一個孩子,都給學傻了。”
“李暄!你放肆!連允炆殿下都敢編排?”
黃子澄大怒。
“你他孃的住嘴!”
朱元璋狠狠瞪了黃子澄一眼,轉頭看著朱允炆,恨鐵不成鋼的說:“站回去,別給咱丟人現眼!”
“黃,黃先生,我真的說錯了嗎,可那都是您教的啊!”
朱允炆非常委屈。
“殿下,這,額……”黃子澄一臉尷尬。
“李暄,說說你的見解。”
李暄淡定的回答:“陛下減輕商稅的原因有二,其一,國家要以農為本,而多收商稅,便是重商,以商為本,若是起了這個壞頭,往後的君主就容易重商輕農,長此以往,那些有錢的商人變成了國家稅收的主要來源,地位就會越來越高,成為極大的不穩定因素。”
“其二,我朝戰亂多年,民生凋敝,“懋遷之利流轉不窮”,減免商稅,有利於繁榮民間貿易,恢復民生。”
“既然知道,那你為何還提加重商稅?”朱元璋問。
李暄深沉地嘆了口氣,頗為不滿的說:“因為陛下太仁慈了!”
話音一落。
滿朝文武,包括淮西的那群大老粗,全都不約而同的朝李暄投去了怪異的目光。
不是哥們,洪武大帝仁慈?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說什麼?
朱元璋自己都有些懵。
當皇帝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聽朝裡的官員誇自己仁慈……
他嘴角的肌肉抽了抽,問道:“咱仁慈?”
“對。”李暄點點頭說:“陛下為了恢復民生,輕徭薄賦,削減商稅,三十稅一,這自然是對的,可問題就出在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
“此話何解?”朱允炆來了些興趣。
李暄解釋:
“販夫走卒與小本營生者,終日奔波勞碌,僅得餬口之資,課三十稅一,原也合宜。“
“然有豪商巨賈,坐擁良田千頃,商鋪千百間,年入銀錢動輒數萬,甚者數十萬!此輩何也同課三十稅一?“
黃子澄道:“昔韓子謂聖人不二其仁,陛下法天道以御萬民,自當一視同仁,猶日月之無私照,敕令所至,無問華夷,刑賞之行,豈殊貴賤?”
“我說要改革科舉,增加諸多實用學科,你滿口有違祖訓,背棄孔孟,不獨尊儒術就會天下大亂,結果現在居然有臉提韓非子,人家可是法家的,陛下遵從法家思想,就不會天下大亂了?”
“你這是在強詞奪理!”黃子澄怒道。
“分明是你雙標,虛偽,面對我的質疑無話可說,而且話要說回來,我不過是提了一嘴那群富商罷了,你反應這麼大作甚?莫非陛下加收那群富商的稅,對你不是什麼好事?”
這話一說出口黃子澄就連忙否認,可朱元璋卻聯想到了明末崇禎收不上商稅的事情,頓時怒上心頭,呵道:“黃子澄!咱讓你說話了沒?”
“臣萬死!”
黃子澄嚇的連忙磕頭。
朱元璋是真想一刀嘎了他,但可惜,這傢伙不僅是當世大儒,還是未來大明皇帝,朱允炆的老師,而且不論背後身世如何,在位期間確實沒有貪墨之舉,能力雖差,可私德尚可,隨便就殺了他,會引來不少麻煩。
“滾一邊去,李暄,你的意思是,咱不應該對那些富商一視同仁?”
“自然。”
“那你有什麼想法?說與咱聽聽。”
李暄擲地有聲地說:
“臣以為!以年計,所有商人二十兩以下的收入,三十稅一,二十兩以上的收入,二十稅一,二百兩以上的收入二稅一!一千兩以上的收入……”
“全部充入國庫!”